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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荣华富贵,想给别人当妾,却又嫌这嫌那。你嫌国公爷年纪大,你嫌边关荒凉艰苦。你想留在国公府,想陪在我年轻貌美的夫君身边。你这是想享富贵又贪图美色,你怎么这么会想?”

“世子夫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妙诗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她自小被祖母教养,学着高门大户的小姐们行事说话,乍一听这么直白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隐素先前对她还不怎么厌恶,以为她是被林氏洗脑长大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想到居然也会耍这些膈应人的小心机。

“你如果没有这个意思,你就不会来找我。你应该求你祖母怜悯你,或者是去找国公爷劝说你祖母。但你没有,你反过来找我,难道不就是想让我可怜你,一时心软同意把你留下来?”

“我…”

“张姑娘,你回去告诉你祖母,无论你们有什么打算,注定都不可能成功。国公爷如果真想纳妾,早年就纳了,不可能等到现在。我夫君身子骨虽不算有多好,但我身体康健没有隐疾,说不定我能三年抱两,所以国公府的子嗣和爵位就不劳她惦记了。”

这话委实是说得又直接又不客气,张妙诗哪里敢接。

隐素已经冷了脸,命人送客。

张妙诗回去之后,不敢说自己去找隐素的目的,只说自己是去请安的。哭诉隐素如何说话难听,又如何不给她脸面。

林氏一听,大怒。

“你自小得祖母亲自教养,哪里是她一个乡野长大的村姑能比的。她也就是仗着生了一副好模样,若不然哪里入得了小公爷的眼。她也不思量着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成天缠着人家武仁侯府的二公子。如果不是命好小时候遇到了曾相国,又好巧不巧的是魏家的血脉,她哪里能嫁进穆国公府。”

“祖母,她什么都知道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妙诗现在可不想什么穆国公老不老,边关苦不苦,她满脑子都是想出一口恶气的念头。

林氏最为擅长调、教孙女,当下又画大饼。

“你听祖母的,祖母必定要让你成为人上人。”

她借生病的由头将穆国公请去,又是忆当年又是感慨现在。心疼穆国公瘦了,说自己若不是年纪大了,必是无论如何也要跟去边关。

他们说话时,张妙诗一直在旁边侍候,又是斟茶倒水又是给自己的祖母喂药。林氏趁机夸她,说自己这个孙女最是懂事孝顺,侍候长辈也最是尽心。

穆国公皱了皱眉,没有接这话。

他以为林氏不死心,是因为还想把自己的孙女留在谢弗的院子里,万万没想到林氏已经转移了目标,打起了他的主意。

所以当他无意中听到府中下人的窃窃私语时,那叫一个震惊至极。

说话的是两个婆子,皆是府里的老人。

一个说:“林嬷嬷这次来,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年她就没少劝夫人给国公爷纳妾,明着是想让夫人抬举身边的人,其实她是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塞到国公爷的房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着这事。眼瞅着咱们世子爷不愿意纳她的孙女,竟然想让国公爷收了她孙女。”

另一个说:“真当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她不就是盼着咱们世子爷不好,好让她的孙女生下个一儿半女的,继承国公府的一切。到时候他们张家奴才翻了身,那可真成了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亲戚了。”

“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是好性子的,若真有那一天,不知要被张家那一大家子逼成什么样子,怕是在府里都没了容身之地。”

“诶!”

听到这些话,穆国公简直惊呆了。

他一想到之前的情景,眼神慢慢变冷。方才没有多想,眼下细细思来可不正如那两个婆子所说,嬷嬷是故意让自己的孙女在他面前露脸,只怕真是有这样的打算。

当下他就命人把林氏祖孙给送出了府,任凭林氏做戏说要和他道别,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出面,一应送客之事都交给府中的管事去办。

然而当天夜里,他一人宿在了书房。

谢夫人送的汤他没喝,送的新被褥等他也没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谁都知道他和谢夫人在闹别扭。

明明林氏祖孙是他亲口下令让人送走的,从头到尾谢夫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所有人都知道他之所以生气必然和林氏有关,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气是什么。

这一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府中气氛低迷。

隐素和谢弗一早去给谢夫人请安时,谢夫人的气色很不好。夫妻俩略坐了一会后,谢弗先行离开,隐素则陪着谢夫人诵了经又抄了经。

檀香最是能平心静气,诵经抄经也是如此。如此这般之后,谢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笑着说还是有儿媳好。

婆媳俩相处融洽,一旁的石娘自家夫人终于展了笑道,自然是无比欣慰。

谢夫人到底心疼儿媳,道是新婚三日最累人,让隐素回去歇一歇。

隐素也不矫情,乖巧告退。

回到新房,谢弗不在。

她想了想,直接去到之前的院子。

远远看到穆国公背手站在树林的入口处,不知在想什么。那威严肃穆的气质,凛然笔直的身姿,让人见之肃然起敬。

她脚步略有迟疑,又继续往前。

穆国公听到动静,回头。

“听声音我想着应该是你。”

习武之人听音辨位辨人,她和谢弗的脚步声肯定不一样。

“父亲是来找世子的吗?”

“你可知这树林是怎么来的吗?”

两人同时发问,隐素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来找谢弗时就觉得这树林有点奇怪,倒不是说里面的树种得有多么珍稀,而是这样的树林不太应该出现在一个世家大宅之中。若是别院也还罢了,这可是正宗的国公府邸,为什么要种一片林子?

穆国公上前,抚摸着一棵树。

那树不算粗,笔直修长。

“这是长生出生那年,我亲自种下的。”

他声音低了下去,“长生是弗儿的小名。从穆国公府建府那一日起,府中每有子嗣出生,其父都会在这里种下一棵树。”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一片树林,代表的是谢家代代累计的人数。这些树粗壮不一,有些已逾百年,最小的是穆国公面前的那一棵。

前人早已作古,化成白骨忠魂,唯有这些树依然生机勃勃,年年岁岁地屹立不倒。或许这就是谢家先祖种树的初衷,借以希望谢氏精神永远常青。

“长生四岁时想要学武,我便自己那棵树上砍下一枝,给他削了一把木剑。他六岁那年身子又弱了一些,连那木剑都拿不动了…”

隐素心下发涩,当时他该有多么难过。

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体日渐衰弱却无能为力,那种痛苦旁人无法感同身受。如果他知道自己亲生的儿子早就不在了,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摸着那棵树,目光爱怜。

“你看这树现在长得多好,正如弗儿一样出色。”

长生,弗儿,他的叫法分明是不同的。

隐素心紧了紧,以为他还要继续往下说时,没想到他话风一转,说起这些年他常年不在京中,谢夫人一个人独自支撑着国公府的辛苦。又说他离京之后,希望他们小俩口好好照顾谢夫人。

“你母亲身体不好,心思也重。她喜欢你,也愿意听你说话,你以后没事多陪陪她。弗儿也是个心里容易搁事的,他看重你,你平日里多对他上心一些。我走之后,他们母子俩就拜托你了。”

隐素点头,重重应下。

即使他不吩咐,自己会也这么做。

他欣慰离开,挺拔的身形是那么的坚毅。

有风吹过,吹起林中树叶“沙沙”。

隐素听到有人靠近,却没有回头。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将她包围。她知道来人是谁,身体微微往后靠。

望着那远去的高大背影,道:“我觉得,他可能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