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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愿意回侯府,只怕人家侯公子还不愿意来接她呢,到时候又要发愁。这人是送回去好,还是不送回去好?”绵绵说着,讥嘲一笑,“等着吧,早晚还有一场好戏。等她们的亲事都被耽误了,我看寄柔和至柔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正义凛然。”

主仆两个边说边回到沁香苑,正倚着栏杆吃果子的蔚儿见小娘子回来了,忙上前迎接,一眼就发现小娘子的半臂和裙子上浸了好大的水渍,惊诧怨怪着:“刚做的新衣裳,还没穿上半日呢……一定是她们又欺负小娘子了。”

荟儿直摆手,“别说了,快取干净的来换上吧。”一面问绵绵,“小娘子还过岁华园吗?”

“怎么不过?”绵绵赌气道,“我是奔着外祖母来的,又不是奔着她们来的,管她们做什么!她们仗着自己出身好,看不上我爹爹是经商的,所以外祖母疼我,她们就眼红。越是这样,我越要戳在她们眼窝子里,就叫她们难受!”

蔚儿打了手巾重新给她洗脸上粉,粉扑子按进盒子里蘸了蘸,扬起一蓬轻烟般的粉尘,一面道:“且让她们得意几日,等将来太夫人给小娘子说合了好亲事,再来比比谁的嫁妆多。这世上人人长着一双势利眼,出身好当得了饭吃吗,不过说出来名头好听罢了。过日子,到底还是真金白银实在,穷宗室还不如卖油郎呢。”

这么一想心头就敞亮了,无论如何她阿娘是张太公的女儿,申家家底子又厚,自己比起那几个柔来,也不差多少。君子报仇三年未晚,以后张家的嫁妆要是赶不上申家,那她可有话来消遣她们了。

换上一件夏籥的大襟短衫,扶了扶绾发的簪子,打扮好后重新返回岁华园,走到月洞门前时,正看见园里女使领着一个傅母打扮的人出来。绵绵不由多看了两眼,这傅母似乎是个有头脸的,衣着和普通仆妇不一样。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有礼地微微颔首,绵绵让了让,心里迟疑起来,才走开这一会儿,错过了什么吗?这傅母不会是荥阳侯府派过来传话的吧!

思及此,快步进了门廊,拦住一个经过的女使悄声追问:“刚送出去的是什么人?”

女使摇了摇头,“奴婢先前在外面伺候。”说罢端着托盘往廊子那头去了。

荟儿歪着头揣测:“不会是哪家打发人来,给府里小娘子说亲事的吧!”

啊,那更要进去探听探听了,绵绵拽着荟儿快步进了上房,入内见长辈们还像先前一样坐着说话,不过话题转到了华阳长公主身上。

这就值得琢磨了,虽说上京勋贵遍地,但皇亲国戚和一般官员之间,还是隔着天堑的。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阶层,富贵有之,尊荣更有之,即便与民同乐时参加金翟筵,也是被另眼相看,受尽优待的群体。

张家呢,二舅舅张律最后做到尚书仆射,官至从二品,但在宗室眼中,也仅仅只是臣僚而已。大舅舅正四品,三舅舅从四品,更是和皇亲国戚不沾边。一般要通婚,宗室大抵在外姓的有爵之家中挑选,绵绵开始畅想,难道这位长公主有庶子要娶亲?原来驸马也是可以纳妾的吗?

满怀好奇,她站在一旁观察那些表姐妹,试图从她们脸上窥出她错过的消息。一个个打量过来,轮到了寄柔,迎面吃了她送来的一记白眼,绵绵别开脸哼了哼,找了张圈椅坐了下来。

“这种显赫门第,只怕不好敷衍。华阳长公主是官家同胞,发起脾气来,连官家都要让她几分面子,依我的心里话说,是不愿意和她府上有牵扯的。”太夫人看了肃柔一眼,“不过最后还是在你,你自己思量思量,看看究竟怎么应对才好。”

“可温国公府上都派人来了,推辞了不好吧!”凌氏道,“大家鼻子挨着眼睛,往后要是照了面,没的不好说话。”

绵绵终于听出了些端倪,原来长公主是瞧上肃柔了,心下不由啧啧,到底是进过宫的,俨然镀了层金似的,一出来就引得人登门求娶。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没想到皇帝的宫女也不愁嫁。

不过太夫人倒没有趋炎附势的心,只是很高兴温国公府来人,至少是给肃柔正了名,要不然还不知道外人背后怎么议论呢。年轻轻的放归,毕竟不像年老的内人,出宫顺理成章。

“不过是打发下人来支应了一声,我也推说下月要移牌位入太庙,初一之前不忙做决定。至于初一之后,倘或咱们这头没什么表示,长公主心里就有数了,不会再来为难的。”

绵绵看向肃柔,她八风不动,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得意之色,想了想道:“初一过后,或者试两日吧。”

绵绵听得稀里糊涂,不由咋舌,什么叫试两日?难道上京风气已经这样开化了,禁中出来的女官可以试婚?

太夫人听了她的意思,颔首说也好,转头对潘夫人道:“温国公府在上京也算拔尖了,不说旁的,至少挣了好听的名声。”

潘夫人说是,她是严厉出了名的,在太夫人面前也不装慈母,只是问肃柔:“你行吗?”

肃柔笑了笑,“母亲忘了,我在禁中待了十年。”

那就是说游刃有余,潘夫人这才放心。在她看来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要是拿捏不准,还不如在家读书绣花。

绵绵愈发茫然了,听她们说话,简直像在听天书。最后到底憋不住,拿手肘顶了顶边上的映柔,“六妹妹,温国公府来向二姐姐提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