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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的金属紧贴皮肤,在慢慢地被体温焐热。

季巍轻握着他的手指,问:“怎样?你觉得尺寸合适吗?”

汤煦恩点头:“嗯。”

季巍仍半跪着,低头看看他手上戴上去的这枚戒指,又抬头看看他的脸,像是高兴得不知所措。

汤煦恩被感染得心慌,高兴得心慌。

这时,他才想起来,说:“呀,我都忘记跟我弟弟商量我结婚的事了!”

虽然多半他俩不会反对,但是先斩后奏说不定反而会让人心怀芥蒂。他们三兄弟无论什么大事都会开家庭会议商量,更何况是婚姻大事。

季巍握住他的手,不肯放:“你要先把答应求婚收回去,跟他们商量了再重来一次吗?”

刚才还斯文稳重,转眼又开始死乞白赖。

汤煦恩说:“没有,我答应都答应了,不会反悔的。我回去以后好好跟他们说。”

季巍问:“那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啊?”

汤煦恩本来想说下午,又想换到晚上,但晚上回家的话,还不如在季巍家再过个夜了。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汤煦恩说:“等你去上班的时候,我就顺便回家了。”

季巍从地上站起来,嘴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挂下来过,他亲吻自己亲手给汤煦恩带上的求婚戒指,说:“好。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你去洗脸刷牙,把穿反的衣服换过来,哈哈。”

汤煦恩再草草地冲了个澡,昨晚上因为还没完全吹干头发就睡了,所以才翘得不像话,幸好他的头发比较细软,稍微整理了下便整齐了。

昨晚湿掉的衣服也已经洗好烘干,穿上很舒服,汤煦恩闻了闻,是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汤煦恩走出卫生间,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温暖甜香。

在家、在店里的时候,都是他给别人做吃的,只有在季巍家,每次季巍都让他坐着,给他做好吃的。

今天煮的是红枣桃胶银耳羹。

汤煦恩问:“桃胶得提前十个小时泡啊。”

系着围裙的季巍说:“是啊,昨天你说要来,我想睡醒了给你做这个吃,就提前用水泡上了。”

十几年的等待,让季巍明白一件事,机会只留给做好所有准备的人。

下午两点。

季巍送汤煦恩回家,停车后还要下车步行把人送到家门口。

“叮当。”

进门的老式铃响起。

店里没有客人。

汤元正趴在桌上睡觉,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是大哥回来了,问:“这次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汤煦恩手不知道该往哪放,揣兜里也不是,故意展示出来也不是,一时间紧张到走路同手同脚,像是刚长出四肢,说:“早点回来不好吗?不然就你俩干活。”

在后院做锻炼的汤铮过来探出头:“咦,大哥你回来啦?”

季巍微微颔首,不太舍得地说:“那我先去公司了。”

汤煦恩:“嗯。”

汤煦恩送走季巍,摸了摸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上,再折身回去说:“我要跟你们开个家庭小会。”

汤元点头说:“正好,哥,我们俩也有事想跟你说。”

回后堂屋,在老桌的三边落座。

汤煦恩起先把手放在桌下,正准备要拿上来。

汤铮问:“我们先说还是你先说啊?哥。”

汤煦恩想了想,要是他先说了自己要结婚的事,估计弟弟们会震惊到本来要说的事都给忘了,于是说:“还是你们先说吧。”

“行。”汤铮爽快应下,对汤元挤眉弄眼,“小元,小元,拿出来。”

拿什么?

汤煦恩猜不到。

汤元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调出页面,然后把手机端正放在他面前,给他看订单截图,说:“哥,我跟小铮用季巍给的红包,再添上五千块,是我们俩自己攒的钱,平摊,给你订了一个四天五夜的温泉酒店入住套餐。”

汤煦恩:“?!”

汤元:“双人房,独栋小院,送早晚餐和水果零食,你们可以在院子里自己泡澡放松。”

“这不是最近我跟小铮放假,我们有空看店,等我们开学以后,你又没空跟季大哥出门了,不如趁现在赶紧出去玩。”

汤铮附和:“对,大哥,你辛苦了那么多年,该享受的时候还是好好放松享受吧。”

汤煦恩又想哭了。

他还记得爸爸去世的那天,他带着弟弟等在手术室外。

两个小家伙还不太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他跟医生鞠躬,他们就一起呆呆地鞠躬。

办白事那天很忙碌,他没空哭,让两个弟弟自己乖点不要乱跑,看过后厨以后回来,瞧见小小的汤元一声不吭站在门外。

门里是几个亲戚来说闲话,忧心忡忡地说:

“你说大人突然走了,就剩下三个孩子这怎么办好?造孽啊。”

“那个大的听说成绩不错,今年高考应该能考上大学吧?到时候他出去念书了,弟弟怎么办?”

“估计要给亲戚养。”

“谁来养?我家那么多小孩,我可养不了。”

汤煦恩走过去,摸了摸弟弟的头,汤元抬起脸看他,像是只将要被风从巢中吹落的小鸟,瞳孔放大,惊惶不安。

汤煦恩抱着他进屋,那样轻,那样小,他的幼弟是早产儿,小时候他老担心这个弟弟活不久,养在手心里呵护,怎么可能送给别人养?只怕一错眼,这孩子就会生病,多可怜。

汤元细瘦的胳膊牢牢地抱住哥哥的脖子不愿松开,生怕一松开就会被送走,他把脸埋在哥哥的颈弯,带着哭腔小声地说:“哥哥,你别不要我,别把我送给别人。我会很乖,我会帮你干活,我吃得很少,以后我每天只吃半碗饭好不好?”

汤煦恩笑了:“说什么傻话?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哥哥每天都会让你吃饱饭的。”

又问他:“小铮呢?他去哪了?”

汤元把哥哥的肩膀上抹眼泪,说:“他好像去灵堂了。”

汤煦恩抱着汤元去灵堂,汤铮费劲儿踮起脚,脚尖不停打颤,扒拉在桌子边缘,拼命地把手往上伸,想要去碰爸爸的遗像。

桌子被他拽得摇摇晃晃。

汤煦恩赶紧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汤铮转过头,见到哥哥,马上跑过来,拉了拉哥哥的裤边,仰着头,大咧咧地说:“哥,你觉不觉得爸爸的照片摆歪了一点点?我越看越觉得没放在正中间,我想把他放放好。”

汤煦恩把怀里的汤元放下来,过去摆正遗照,问:“正中间了吗?”

汤铮:“嗯!”

三脚青瓷香炉里还有一支烧到一半的香,散发出袅袅的淡烟,萦绕在爸爸的遗像前。

汤煦恩在心底说:爸,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把两个弟弟抚养长大,让他们成为善良、诚实的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带着两个弟弟相依为命。

老宅年久失修,到了下雨天还会漏水,他得把家里的脸盆水桶都拿来接水,才不至于第二天起来满屋子的水。

那时,季巍说要在他家留宿。

汤煦恩看天气预报会晚上可能下雨,不好意思让季巍留下,说:“我跟弟弟一起睡的,你要来的话,只能跟我们睡一张床,很挤的。”

季巍也说不介意。

汤煦恩只能期盼不下雨。

然而事与愿违,到了晚上果然还是下起雨。

孩子最无忧无虑,一点也不觉得窘迫,还提着水桶、端着脸盆雀跃地在屋子里蹦来跳去地找漏水点。

季巍指挥他们:“那边那边,这边这边。”

汤铮比划手势说:“遵命,长官。”

但是他们的床顶今天也有点漏水,季巍就找了块大的塑料布,把整张拔步床罩住,四个人挤在一起睡。

汤铮乐呵呵地说:“哈哈哈,今天人多,好暖和哦。”

汤元跟他说:“二哥你注意睡得老实点,别把季巍哥哥踢下去。”

季巍说:“你们俩睡里面,别掉下去了。”

换过位置,又汤煦恩他说:“小煦,你睡中间,我睡外面。”

等两个孩子都睡了,季巍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明天我找个瓦匠过来把你家屋顶修一修吧,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汤煦恩支支吾吾。

季巍说:“我们是好朋友,有困难我肯定会帮你的,而且,要是你弟弟也生病了怎么办?”

过了几天,挑了个晴朗的好日子。

季巍带着瓦匠过来给他们修屋顶,他跟汤煦恩也一起去围观,季巍小声地跟他说:“我们仔细看着,偷偷学会,以后要是又坏了就自己修。”

一对好友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汤煦恩在屋顶上往下看,两个小家伙在下面团团转,兜圈圈。

他说:“站远点,别在这看,等会儿万一不小心一片瓦扔下去,把你脑袋都砸破喽。”

“小铮,你是哥哥,你带弟弟去安全的地方,你得保护弟弟。”

汤铮一听,骄傲地挺起胸膛,响亮回答:“好的!”

季巍冲他们喊:“小铮真乖,等会儿带你们去买鸡腿吃。”

汤铮更高兴了:“谢谢季巍哥哥!”

汤铮拽着弟弟小元走了,乐得摇头晃脑,自认为很有哥哥的风范。他天生是烟嗓,声音沙沙地说:“季巍哥哥真好啊,要是大哥能跟季巍哥哥结婚就好了,那我是不是天天都有鸡腿吃?”

汤元鄙视地说:“你傻的?男人和男人不能结婚的。”

“你怎么那么嘴馋啊?为了吃鸡腿就把大哥卖了?”

汤铮:“可是季巍哥哥对大哥那么好哎!他们要是能结婚的话就好,那季巍哥哥可以一辈子对大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