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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一个做宫女出身的女子,哪学过琴棋书画?她有一本《忘忧清乐集》的抄本,至今半本都没看完,这当尚宫又不需要下棋好,她就没认真学过。

怀袖硬着头皮摸了一颗棋子,夹在指尖,中规中矩地落子。

她执白子,顺王执黑子。

怀袖拿不准她是该赢,还是该输。

就算赢了,想来顺王也不可能答应她的请求,可是输了,又怕顺王嫌弃她无聊,会不会把她赶走?

左右她本来就是个臭棋篓子,她的棋力还做不到自己决定输赢,一切随缘吧。

下到难处,举棋不定时,怀袖还是忍不住地去看边上的萧叡。

萧叡倒想帮她作弊,手放在身侧,轻点两下身下的地板,才刚动,顺王便说:“不准提示她,让她自己下。”

怀袖索性一通乱下。

顺王笑道:“你这人还挺有趣。”

怀袖一头雾水地抬头:“道长此话何解?”

顺王轻敲一子:“来山上找我想拖我进俗世之人,皆是红尘众人,既在红尘之中,便有所图,有人图钱财,有人图权势,有人图名声,有人图情爱。尚宫娘子,你图什么呢?我看不出你在为何而活。”

怀袖被他问住了。

她在宫中,一小方庭院之中,日复一日做着相差无几的事,漫无目的地活着。她曾经心怀执念,只为报仇,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纵使会被千刀万剐,她也没怕过。

她有时很想离开皇宫,有时又觉得不走也可以。

她身若浮萍,活一日是一日,当尚宫也挺体面,可如能出宫,大抵会更快活。

萧叡见她眸中流露出迷惘之色,微微皱眉。

这还用问吗?为他而活不就好了。

怀袖轻声问:“那道长图什么呢?”

她本以为顺王会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却见顺王理直气壮道:“我运气好,生来什么都有,所以无所可图,如此才能逍遥自在。”

怀袖答不上话来:“……”

萧叡瞄了顺王一眼,他这个皇叔真说不上是愚蠢还是聪明。他父皇的兄弟姐妹如今在世的就只有这一个,可他若是真有权力,也不至于得到“顺”这个称号。

萧叡不信他当年是真的一心向道才上山,必定是迫不得已才出家保命。

原本那个和顺王下棋的道童用边上一直温着的红泥小火炉给他们煮茶,水咕噜噜沸腾起来时,怀袖笑了笑,道:“我输了。”

顺王想了想,说:“我猜猜……你是不是无父无母?”

怀袖点头:“正是,我天煞孤星,父母皆亡,也无兄弟姐妹。”

萧叡忽然预感不祥。

便听他的皇叔慢悠悠道:“那你了无牵挂,倒是比我更方便脱离红尘。”

怀袖懵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了一下,转头看到萧叡正在桌下拉她的袖子。

萧叡转头说:“皇叔,还是我来陪你下棋聊天吧,无须什么条件。”

这老道,自己出家就算了,怎么见人就传道?还想诓他的怀袖吗?

顺王却不乐意,他拢起袖子,摇头拒绝:“免了免了,你这人,做什么事都掂量能得什么好处,不过你这样的人做皇帝却是一个好皇帝。而且我越看越觉得你与你爹像,说话的语调神态也像,我从小被你爹训到大,多看你几眼我都害怕。”

他比萧叡年长那么多,又是长辈,可说起话来,却完全不拿架子,但也没有觉得萧叡是皇帝,就毕恭毕敬,也不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人。

顺王从袖中掏出本半新不旧的书,递给怀袖:“喏,送你。”

王爷给的东西,她能不要吗?怀袖恭敬地接过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书,一本《庄子》而已,上面有些他个人的批注。

怀袖收下,道谢:“谢顺王赐书。”

顺王挥挥手:“什么赐不赐,只是借你看的,等你下次上山,再还给我。”

萧叡又问:“皇叔,祖母年事已高,八十大寿如此难得,您真的不下山吗?”

顺王站起身,拂了下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我从没说过我不去啊。”

“我本就打算去的,我想去就去,用不着你们劝。”

怀袖:“……”

顺王居然愿意下山?怀袖颇有些打击,虽然他愿意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如此一来,她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山上了,她还想再赖两日呢。

走到竹林边,萧叡又想牵她手。

怀袖赶紧把手藏进袖子里,萧叡看看旁边的人,只得作罢,她紧跟着众人,倒也没迷路。

走到半路。

顺王对萧叡说:“你倒是有够重孝道,竟然为了太皇太后,亲自上山来请我。”

怀袖躲在后面脸微微一红,萧叡也不好辩解,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追一个女人上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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