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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宴的第一日。

据人所说, 怀袖身着尚宫女官服进了尚宫局中,之后在女官们用来更衣午睡的内室发现了她换下来的檀紫色官服,应当是在此易服变装, 该扮成小宫女。

之后她就直接混在一支出宫采办的宫女中离宫, 出宫的名单是她自己批的,添个名字而已, 近来人多事多, 领队的宫女与怀袖关系疏远, 也没注意多了这个不认识的名叫瑶蕊的小宫女,只以为是新来的。

竟然就这样把她给放出去了。

可是,出宫是一回事,找不到是另一回事。

怀袖消失得太离奇了, 只查到她出了宫门,之后便无影无踪。

萧叡实在是不明白,怀袖怎么逃?又能逃去哪?她看着风光, 实则孤身一人, 无依无靠。就算离开皇宫,她能去哪?能投奔谁?能藏在哪?

知道他俩私情的人世上都没几个, 谁敢冒着大不韪收留她?敢跟皇帝作对?

萧叡将尚宫小院服侍怀袖的两个小丫头拎过来审问,咬牙切齿地问:“你们姑姑呢!你们怎么就没发现你们姑姑没了?”

姑姑又没了一次,这次她俩是真不知道怀袖去了哪。

雪翡磕头,吓哭了:“奴、奴婢也不知道。”

雪翠想了想,像是恍然大悟似的,道:“陛下,姑姑今天早上与我们交代过两句话。”

雪翡也记起来了:“是、是,姑姑有说过!”

萧叡没好气地问:“说,你们姑姑跟你们说了什么?”

雪翠说:“姑姑说, 如果晚上陛下过来,陛下问我们什么,就答什么,让我们不用隐瞒,乖乖回答,陛下宅心仁厚,是位明君,不会为难我们。”

说完,她端端正正地给皇上五体投地的俯首磕头。

萧叡怔了怔,像是咽下一把碎石子儿,语塞难当。

好,很好,怀袖这是拿他的仁君名声在要挟他吗?以为这样就管用吗?

萧叡气笑了,屋里的所有奴才都伏地发抖。

萧叡命人将两个小丫头分开审问。

她们两人倒是听怀袖的话,问什么答什么,毫无藏私,两个这么小的小丫头城府极浅,一看便知,根本不用上刑。

确实被问出来一些萧叡不知道的事,说怀袖有时会独自离开,她们也不知道怀袖是去哪。

用雪翡的话来说就是:“奴婢还以为姑姑是去找您了……”

日期跟时辰她们都记得清清楚楚,萧叡一对,反正不是去找他了,

那是去找谁了?

两个小丫头被审问了一日一夜,不许睡觉,萧叡本来将信将疑,不相信她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必她们吐出点线索来。

他最初时,气在头上,真恨不得要杀几个人泄恨。

结果她们俩还真的知无不言,不但连这几日关于怀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部说了,就算问他们以前的事,也全部跟倒豆子一样尽数抖落出来,越说越多,一直也没问完。

“我问姑姑,为什么皇上不给您名分,姑姑说: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在腹中藏着一条毒蛇,专用来咬女人,将毒液注入,有的女人中了毒,便再不会走路了。”

“姑姑还曾跟我们说过,世间女子多身不由己,纵使终身不嫁,自己养活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先前、先前陛下去避暑山庄以后,写了信回来给姑姑,我还问过姑姑,是不是皇上召见?姑姑说……姑姑说……只有奴才离不开主子,哪有主子离不开奴才?”

雪翠说完,深深埋下头,心猛烈跳个不停,心跳声响到像是要炸开。

萧叡坐直身子,缓缓向后靠去,抵在椅背,阖目,想要平心静气,他的手捏着椅子把手,生生地捏碎了。

如今他反倒冷静下来,就算把人杀了能有什么用?

而且他再了解怀袖不过,先前他俩私通,怀袖就一直瞒着贴身的小宫女,像她这样做事谨慎的女人,不可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告诉两个带不走的小宫女。

他打量着两个懵懂无知、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忽然想起怀袖还曾和他说过:“若我们当年有个孩子,应当与她们差不多大吧?”

不知怎的,回忆起怀袖像她们这般大的时候,他去他们约好的树下见面,他查教给怀袖的功课。

怀袖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问什么都答不出来,叫他心里直冒火,还骂她:“你这样,哪能考得上女官?怎么这样笨!”

以往他也骂,没见怀袖怎样过,这次才骂完,就见怀袖眼睛一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把他吓得呆住,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问她:“你、你哭什么?我是严师出高徒,你真是胆大了,你自个儿偷懒,还敢跟我哭?”

怀袖哭个不停,他只好扯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把袖子都给擦湿了,那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哭,便心软得不成,还给她道歉:“那我、我不骂你了,你别哭了,记不住回去慢慢记,还有哪不会的?……我以后再不骂你笨了,我求求你别哭了。”

怀袖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哭着说:“不是记不住,我打听到我姐姐的事了。”

萧叡直为她心酸,柔声问:“怎样?就是你以前说过,你为了她才自卖进宫的亲姐姐吗?”

怀袖点点头,泪汪汪地说:“嗯……五年前,说是陛下酒后幸了她,隔日就被人发现她跳了井。”

怀袖一说起就落泪:“就算不是出宫,就算是去做苦役都好啊。我姐姐绝不会投井,她还与我说,等她攒够钱出宫要来接我,她不会抛下我的。”

他父皇就是那样的人,在这宫中幸过的女子不计其数,他的娘亲是这样,怀袖的姐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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