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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走到门槛,身后传来声响,秦月脚步轻俏地跟在他身后,说:“没的道理让你回去装好人,叫他们都喜欢你却讨厌我,都是我辛苦生下来的小娃娃。”

两人一道走回去。

没有人掌灯引路,这路他俩都走得熟,秦月以为自己离开久了,应当都忘了,但她不管走哪儿,都知道自己现在在何处,若要去某个地方该走哪条路。

尤其是这几条道,萧叡想,他少年时和袖袖偷偷亲热,就爱走这条路,那时总觉得路太长,要走好久,就是还没见到她,光是想要能见到她,心脏就会发热起来,而眼下,却不知怎的,觉得路太短,希望这段无人打搅的路程能再长一些,好让他和袖袖多心平气和地待一会儿,一句话都不说也没关系,像是陪在他身边,他就心满意足了。

秦月走回到蘅芜宫后门门外,停下脚步,愁云惨雾笼罩着她,她已听到孩子的声音,就像是要面对什么妖魔鬼怪似的,深深叹了口气:“孩子真可怕。”

萧叡附和:“真可怕。”

秦月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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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并不一直在宫中,就算有米哥儿、郦灵他们帮忙,她南边生意摊子也不好一直撒手不管。

开头是不放心,闷久了,她也没先前那样一惊一乍、草木皆兵,试探着直接跟萧叡说要出宫去,孩子先托他看顾,然后出去一趟回来,发现没什么事儿,于是愈发胆大,时不时要把孩子托给萧叡管。

本来两个小魔头就是他的崽,萧叡有责任要管。

转眼进了夏天,好天气却没持续太久。

去岁冬天下雪下得厉害,开春也开得晚,农人下田下得晚,还没等到收成,夏秋交接之际,有日下起雨,本应是好事,可是雨下个不停,眼见着要有洪涝之灾,水道变险,船队的生意也不好做。

各地险情的奏章纷沓跌至,萧叡纵是有所准备,还是忙得焦头烂额。他不觉得这是小事,这是他继位以来发生过的最大的一次天灾,必得好好处理,指不定有人在等着钻他孔子。

不过也因着国事重大,几位上回见着复哥儿的老臣没空再旁敲侧击皇子之事,暂且被他又糊弄过去。

萧叡问过钦天监,说这雨再过十多天,该下完了。

而复哥儿在御医们的治疗下,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萧叡心下感叹,抽空与秦月私下单独商量。

那是一个雨天。

雨打屋檐,劈啪作响。

窗户紧闭,屋子里闷湿。

秦月坐下之后,等了又等,没等到他开口,不耐烦地主动问:“是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萧叡慢吞吞地说:“入冬以后又有大雪,复哥儿身体好了不少,我问过御医说是没有生命之虞,若是天气冷了,河道又结冰,你就难走了。不如等过几日,雨停了,你就带着孩子走吧。”

语罢。

萧叡没听到秦月冷冰冰的话,竟然又心生侥幸,有一丝期待。

然后听她道了一声“好”。

一颗心便又掉回深渊里。

秦月学天文历法并不精深,只是皮毛,能看气象和谱历测算近几日的天气,她问:“你知道雨快停了?”

萧叡点头:“钦天监算好了。差不离。就算有,也不是这样的大雨了。不过也有事要请你帮忙。”

秦月公事公办地问:“你先说来听听。”

萧叡道:“我要去主持祭祀驱雨,这次便不带宁宁一起了,孩子们得由你照顾两日。”

秦月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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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术在宅子里被困好久,他们北狄之人,本就是云游四方的牧儿,只住在一个小屋子里已经很让人烦闷,这下可好,连出门去玩都不行。

他无事可做,便在家读书,先前教他的先生字写得不大好,而且在王庭要买汉人的笔墨纸砚很是麻烦,如今很方便,几月下来,愣是练出一手好字。可纵是他性情隐忍,也憋得心绪浮躁起来。

他打开窗户,雨落在桌案上,宣纸被洇出一个个小湿点,由疏至密,将纸上笔锋焦躁的“忍”字晕开,逐渐模糊。

听说皇帝去做了祭祀,不知这雨何时会停?

先是雪灾,后是洪涝。

那位年轻的皇帝想必现在十分头疼吧?

天灾有了,人祸也准备齐全,他看着纸上墨水被雨打湿划开后的痕迹,总觉得看上去像是京城的地形,他泼了一砚台墨上去,墨黑沿着水迹蔓延开来,他微微笑起来。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不但要当可汗,也要做这片膏腴之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