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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伤口清理好,缠上绷带,叮嘱皇上近期不要运动这支手臂,以免伤口裂开。

待他说完之后,萧叡才不紧不慢、浑若无事地说:“这件事不准记在册上,你今天来这里,只是应个话的。”

张太医答话,匆匆走了。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叡看着那半截染血的龙袍袖子,秦月道:“毁坏龙袍是宫规中的重罪,罪当杖毙。”

萧叡心想,你是这宫中最厌恶规矩的女人,倒是也背得最数。

萧叡道:“拿个火盆过来。”

不多时,便有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抬了火盆过来,再倒入烧热的炭。

小太监俊力怕得很,以往他还为自己能当上总管太监张磐的干儿子而感到庆幸,就算平时要给干爹上下跑腿,什么脏活累活都归他做,得到的赏赐还得都上交,他也都忍了,想着将来接班,出人头地。

今日皇上在这和女人吵架,他们都不敢去,干爹也不敢,就让他去。

而且皇上没让他退下,他不敢退下,站在一旁,深深埋着头,如雕塑般一动不敢动。

忽地感觉到眼前掠过一道影子,有什么东西被投入了火盆之中。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竟然是皇上把沾了血的龙袍整件扔进了火盆里。

皇上的龙袍一件可值万金,是用上等的蚕丝,又经特殊的浸润鞣制工艺而做成,听说有些防火防水的功效,果真,就算是沾上了炭,也没有立即烧起来。被灼到的丝线静静地烧着,却没有冒出过大的火焰。

小太监看他烧起来着急,看他烧得慢也着急,心里一片死灰,觉得自己离死期要不远了。

那个女子突然开了口:“你还在这看着做什么?没你伺候的地方了,退下吧。”

小太监犹如逃出生天,连忙驱动僵硬发麻的双腿,忙不迭地跑了。

他一出门,就见到了干爹张磐。

张磐问:“你怎么出来了?皇上让你出来的?”

小太监摇头:“那个女子让我出来的。”

张磐打量着他:“你倒是好命,自己去领一碗哑汤喝了吧,喝得快,说不定还能保住命。”

小太监脸色一白,差点晕了过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忍着泪走了。

张磐倒是真把他当干儿子,可惜,他的命自己做不得数,也不能帮旁人做主。反而,他觉得这小子运气算好了,只要有怀袖在,皇上的脾气都会好许多。可能怀袖姑姑自个儿都没发现,只要关系上她,皇上便不会轻易弄死人,最起码不会当她的面。倘若她开口,那便更好说了。

当初都是做奴才的,他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安分,只是不知为什么偏生入了皇上的眼,连“死”了都能把皇上给迷住,女儿也能沾她的光,备受宠爱。

他见到怀袖那一刻时,就知道一切要尘埃落定了。

她不在的时候,这宫中都没有女人能和她争。

她回来了,还争什么?皇上那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到她面前,哄她收下。

他虽不解,却也觉得对朝廷和后宫都是好事,希望日子能安稳下来,皇上也得偿所愿,不至于日日肝肠寸断。先前他是真担心皇上这个伤心法会招致短命,眼见着皇上脑袋上的白头发丝儿一天比一天白,这做皇帝的,能活到四五十的都不算多,要是皇上死了,他下半辈子依靠谁?

只求怀袖姑姑回来,能让皇上喜乐康健,不说长命百岁,活到五六十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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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叡看龙袍烧得慢,泼了一壶酒上去。

火苗瞬间炸开不少。

秦月道:“一件龙袍要多少钱你知道吗?送去尚服局补一补,也能再穿。”

这烧都烧得差不多了,她不过在说废话,萧叡心里必然明白,只是难以解释血迹来源,不如一把火烧了。而这烧龙袍的火,她也爱看,很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被挣破开来。

萧叡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说:“你不是爱看烧龙袍吗?下回我再烧。”

秦月道:“我何时说我喜欢了,我只是不拦着你,你的钱,你的衣裳,你想败家,我管你做什么?”

秦月转身离开:“我去看看复哥儿。”

萧叡不说话,只看着她的背影。

秦月没答应他留下,复哥儿不亲近他,宁宁在闹叛逆。

他们这个家,如一盘散沙,该怎样才能拼好?萧叡盯着火盆,眸中映着细碎的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