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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装作还没有醒,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姑姑不是要走吗?你说怎么又回来了。我还说呢,怎么就把我留下来的,害得我还伤心了一下。”

“姑姑就算真要把你留下来,那也是因为倚重你啊,不然你也走了,小公主怎么办?”

“可惜小公主不肯走,不然我一道走了。”

“小孩子嘛,总是想要爹娘不分离。”

“姑姑和皇上这是和好了吗?不然这样不清不楚地在宫里住着,连出去都不行,多难为姑姑啊。”

说得她也觉得烦。

摆在她眼前就两个选项,要么做皇后,要么离宫出走。

“也是,我在宫里待得都不耐烦了。”

“你看看你,一个女子家这么野,晒得乌溜黑。”

“这有什么?我先前跟着姑姑去过一个什么爪哇国,那里的人比煤炭还黑。”

两人压低声音,叽里呱啦地讲个不停。

“雪翡姐姐,要么你替我待在宫里照顾一下小公主,换我先出去跟姑姑四处游山玩水,怎样?总该轮到我了吧。”

“你这家伙,不是当上副尚宫很得意吗?这时候知道要叫我‘姐姐’了?我还以为你多瞧不起我呢。”

“哪有,你看看我,在这宫里当奴婢,每个月就拿几个银钱,哪抵得上翡公子在外逍遥快乐。”

两个人跟偷吃油的老鼠似的,凑在一起嘻嘻笑。

感情依然甚好。

怀袖也忍不住跟着她们抿嘴笑,还是姐妹好,真好,她俩还有个手帕交。不像她,幼时认识的小姐妹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

两人偷笑了一会儿,停下来,却说:

“不开玩笑了。你说,要是姑姑留下来做皇后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反正我这条命是姑姑的,我这辈子就追随姑姑了,倘若姑姑要做皇后,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指不定我也能混到一个女官做。多风光。”

“唉,我只希望姑姑过得快乐。我总觉得姑姑对皇上是还有几分情意的,不然这次也不会回来。”

情意吗?她对萧叡还有情意吗?

在旁人看来是这样吗?如此一想,秦月便觉得略有点羞愤,幸好她如今岁数大了,脸皮也厚了,倒能装成若无其事。

秦月时隔许久地想念起一个老朋友,如果可以她真想去找顺王聊一聊,那老家伙四处潇洒,现在也不知在哪里快活。外头又是大雪,又是洪涝,先前她还与萧叡说起来过。

顺王每个月会往京中寄一封信,他凡到哪里,都会官员上报,一直晓得他在何处。

瞧瞧,大家都在干活,只有他还在四处玩。

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正在哪玩?

而此时,顺王的处境其实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顺利。

他正被关在一处南宅堡垒里,一间窗户都被封死的小屋子里,一日三餐只有一道素菜一碗薄粥一个鸡蛋,要碗甜米酒都不给。

不过好赖没有折辱他,他至今全须全尾。

此事说来话长,该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乱民之事从前年就开始冒头,去年似乎也有过一拨,今年雪灾洪涝之后,南方歉收,不少人过不下去,落草为寇。

他知这一带悍匪颇多,也带足了保卫,那些个一盘散沙的土匪遇上他手下的正规军队多是溃不成军,不足为惧,是以并未阻拦他探访名山奇水的脚步。

直到一个月前,他新结识一小友,跟他说某某地有什么美食,听得他口舌生津,二话不说就跟人去了。

半道被人往山里带,他还觉得无所谓,反正他身边有兵,等闲土匪那是以卵击石。

然后上来遇见一帮人,那铠甲,那箭阵,那排兵布阵,怎么看都不是土匪。

顺王立即意识到自己这是晚年失节,竟然掉进了坑里。

两次王朝更迭,宫变政斗,他都安然无恙地躲过去了。

熬到他哥哥死了,侄子也开始老了,却倒是栽了跟头。

他喝完粥,吃了鸡蛋,还要把蛋壳剥得漂漂亮亮的,在上面画东西,倒是很能苦中作乐。

然后便打坐背经去了。

念到第五遍时,他听见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请他,他大大方方跟着走了。

厅堂之上,坐着他那不知失踪了多久的四侄儿,这家伙也老了很多,看着还没他年轻。

四王瞎了一只眼,戴着眼罩,他见到皇叔,正如见到一把宝库的要是,眼睛一亮,扬眉吐气一般地悠悠然道:“多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啊,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