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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庸起初没认出来,只觉得对方看上去似乎有些面善。

这个男人脸瘦长,下垂眼,长而疏朗的眼睫毛直直地压垂着,黑眼圈略重,眼眶微陷,左眼下中有颗泪痣,高眉骨搭配上和过高的鼻梁,还有个驼峰,不笑时嘴角下撇,眼皮也略耷拉着,显得颓丧厌世而桀骜不驯。

他穿的并不正式,一看就是随便裹的日常服装,并没有过于醒目的logo,可是从纽扣和领针等等每个细节都能看出昂贵不菲。

陆庸依然很迷惑,他紧皱眉头,觉得应当是自己认识的人,但一下子对不上号。他猜测,大概是高中同学。

男人站没站相,站得很不直,即使见到他们,还是没有个正经样子,朝陆庸走近了一步,用掂量商品般的目光睃巡陆庸,以跟年少时一模一样的冷诮态度轻声说:“现在混得很不错嘛。哦,我应该尊称一声陆总是不是?”

陡然之间,往昔回忆里许多零零碎碎的羽片像被这句来意不善的话给掀起,叫这一阵邪风吹得在脑海里狂飞起来――

“陆庸,帮我们跑腿去买下饮料吧,剩下找回来的钱都算你的跑腿费。”

“你们还瞧不起陆庸了?行行出状元啊,就不许捡破烂也有个状元啊?”

“干什么啊?陆庸。你又来?沈问秋是你老婆吗?别人不许抱啊?你们俩搞同性恋吗?”

“你说不要跟我去看电影,说要补课,沈问秋,你跟我撒谎就是为了跟陆庸一起捡垃圾?”

“沈问秋,你都鸽了我几回了?”“沈问秋,你怎么跟陆庸一桌了,你们最近真是不一般的好……”

“沈问秋,你为什么老是带着陆庸一起啊?他跟我们又玩不到一块儿,还老是冷场……”

他脑海里当年那个总是不好好穿校服、时常与沈问秋相伴而对他的存在挑刺的少年他一直想不起相貌,只剩个模糊的模样,终于在此刻一下子清晰起来。

“……盛栩。”陆庸艰难念出这个名字,他总算是记起来了。

陆庸和老同学们都不怎么联系,当初学生时代他只对沈问秋感兴趣,所有的目光和记忆都倾注在沈问秋一个人的身上,对其他人就如失忆一般,隐约有个印象,日子久了,连相貌面孔都记不起来。

非要说的话,沈问秋那会儿玩的好的几个他还能记着名字,但脸也早就忘了,在他的回忆中有个“男同学”的印象,反正那几个人对他说话和态度都相差无几。

不过,努力回忆的话,其中好像是有一个人格外特别,是跟沈问秋认识最早、玩得最好、家境相近的男生,作为小团体的另个核心人物。

――盛栩。

盛栩脸上笑着,笑意不达眼底:“老同学见面,不请我上去坐坐?”

陆庸问:“有什么事吗?”

盛栩仍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让陆庸觉得很不舒服:“我特意过来找你,当然是有事啊。”

说着,稍稍转过头,看沈问秋:“是吧?沈问秋。”

“你这人,真不讲义气,搬家找工作也不告诉我一声。”

“还是前几天我见到老吴,才知道你把那边的借债居然还上了,我纳闷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原来是陆庸给的啊。”

沈问秋紧抿嘴唇,说:“不是给的,是我借的。”

盛栩不留情地说:“还得上才叫借,还不上就是给。”

沈问秋一开口,陆庸的注意力就被拉走,回到了沈问秋的身上,他发现沈问秋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有点涣散,额角还冒出了细细冷汗,精神恍惚起来,先前刚被他捡回家时的模样像是要再次出现。

陆庸不由地着急起来,身体比意识先行动,缓钝坚实地上前一步,切断沈问秋想被抓住一样发愣的视线,转身朝向他,强行让沈问秋看向自己,像用宽厚的肩膀为他隔开个可以呼吸的空间,影子罩在沈问秋身上,如件宽松大衣兜头要将沈问秋裹住藏起来。

陆庸把袋子递给沈问秋,温和嗓音像是在抚摸沈问秋瑟瑟发抖的情绪,说:“你先上楼吧,把东西拎上去,不是要做新菜式吗?去做饭嘛。”

“盛栩找我,我和他聊一聊,我再回去。”

陆庸没说什么“别怕”之类的话,可被他平静温柔的眼睛一望,沈问秋立时被安抚住了,微微仰视着他,怔愣地点头:“嗯……”

陆庸把人送进电梯,他则挡在门口,别说盛栩,另个回家的住户也被殃及池鱼,上不了电梯。

盛栩的目光越过陆庸,冷冰冰地紧盯着沈问秋,即使沈问秋一直没有回过头。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再转而看向一旁显示电梯上升层数的电子屏上。

陆庸打断他:“小区外面有家还不错的咖啡店,我请你喝杯咖啡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慢慢谈。”

盛栩颔首:“行。”

两人步行五分钟过去,一言不发,不像去谈和平事项,像要去干架。

到了咖啡店,他们各点了一杯咖啡,陆庸要了美式黑咖,盛栩要了招牌的拉花拿铁。

咖啡很快送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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