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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闷声,蝉鸣阵阵。

他们相隔不过?十丈,十丈中洪波咆哮,急浪冲刷残留的是满地狼藉。

她看向江怀澈的眸光是沈聿白曾见过的模样,泛着点点斑驳光影,神色柔和而专注,这双泛着柔情的眼眸,曾几何时是落在他的身上的。

或者说?,沈聿白曾见过更甚的模样。

在秦桢及笄的前年。

京中世家女子多在及笄前就定下了人家,或双方亲属早早地相看中了眼,或指腹为婚,隔年就要及笄了,乔氏忙着寻来京中尚未婚配的世家公子名帖,也有不少世家亲自?上门送来名帖。

那天傍晚沈聿白恰好?忙完政事回府,还未踏入主院就听到秦桢糯糯撒娇的嗓音。

“姨母,我不着急的。”

“傻姑娘,明年都要及笄了,哪能?不着急。”

“我……”秦桢唇瓣轻启的刹那,眼眸余光和踏过?满园春色的沈聿白遥遥相望,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身躯,眨着眼眸望着来人,嗓音也不似适才?软糯,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乔氏轻笑,也看到了来人,瞥了眼桌案摆放的道道名帖,挥手道:“聿白你也来看看,这些个男子在外的名声如何。”

沈聿白瞥了眼神色霎时间绷起的秦桢,权当她是害羞了,目光慢条斯理?地掠过?道道名帖,名帖上的男子不能?说?好?,也论不上多好?,他如实说?了。

“那这些就不考虑了。”乔氏闻言皱起了眼眸,不甚满意地示意田嬷嬷收起名帖,说?完后顿了顿,视线若有所思地抬起看向沈聿白,又道:“和你相识的适龄男子想来不少,你得空时也帮着多看看。”

沈聿白侧眸,微垂头的秦桢蓦地抬头看来,恰似惊魂兔子,神情未定的眼眸中闪烁着欲语还休之意,饱含着水光的瞳仁一颤一颤的,好?似是在害羞,他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暗了暗,渐渐地敛下。

沈聿白答应后就回了宣晖园。

夜幕悄然降临,万籁寂静。

幽幽琴鸣声御着微风徐来,在寂静深夜中清晰无比。

低沉的琴鸣欲语还休地诉说?着御琴者的低语,忧愁的琴声飘然入耳,沈聿白执笔落在宣纸上的笔触微顿,抬眸望向大开的窗柩,萦绕着深墨的笔触悄悄滴落,皎白宣纸上落下一滩黑墨。

沈聿白敛回视线,扫了眼信件中的黑点,落下手中的狼毫将信纸收拢成团扔进?桶中,起身循着琴声而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与他遥遥相望的鹤园。

沈聿白站在鹤园门口,缕缕烛火摇曳生姿,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落在凉亭的女子身上,不仅是她的琴声,就连她的神思,都在诉说?着她的哀愁。

是闻夕先看到了他,欲要开口提醒秦桢之时,他指尖微抵薄唇,挥手示意她退下。

闻夕福了福身,踮着脚尖离去。

满怀心事的秦桢弹完一曲,耳畔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她抬眸望去,就见到沈聿白踏着夜色前来,淡薄的神色中夹杂着她甚少见到的欣赏,不是哥哥对妹妹的赞许,而是弹奏者和听众之间的欣赏。

沈聿白落座,拎过?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甘甜清泉水,“心情不好??”

秦桢双手捧着茶盏,口是心非地摇摇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半响才?鼓足勇气抬眸看向他,“哥哥,你别帮我寻夫婿,好?不好?。”

沈聿白闻言愣了下,“不相信我?”

“不是。”秦桢焦急地摇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你那么忙,怎能?让你在这件事上费心,更何况……”

她的话停在半空中,没有说?完。

沉默良久,沈聿白狐疑地‘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言说?。

秦桢抿着唇,垂在琴案下的手指交织环绕,不知该如何言语。

她不想,不想喜欢的人为自?己寻夫婿。

私心地觉得,相识的人都可以帮她寻夫婿,可沈聿白不能?。

没有得到回答的沈聿白也没有催促她,而是颔首呷了口闻夕递来的茶水,转移了话题,“半载不听,你的琴音又更甚了。”

闻言,秦桢暗淡的眼眸倏地亮起,装载着星辰的漆黑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真?的吗?”

“嗯。”沈聿白右手微抬,指腹慢条斯理?地拂过?琴弦,“就是太哀愁了些,不好?。”

秦桢绞着的十指微顿,“我……”

“我奏萧作陪,你觉得如何。”沈聿白说?。

琴萧和鸣,清悦箫声或许能?够淡去弥漫鹤园的忧愁。

而且如果?沈聿白没有记错的话,他吹萧作陪之时,小姑娘都是开心的。

听到这句话,秦桢连忙点头,生怕答应晚一瞬他就会反悔,也忍不住道:“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合奏了。”

上一次还是一年前。

沈聿白入仕后,留在府中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夜幕黝黑时分才?会回来,清晨又踏着漫天白光离去,别说?是合奏,就是相见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多。

鹤一很快就送来了尘封已?久的萧。

清脆琴声和微微清亮的萧声萦萦环绕于鹤园上方,也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停留倾听,就连沈希桥也从院中赶来,甚是安静地坐在一侧听着。

一曲完毕,秦桢娇俏容颜中的笑也明媚不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沈聿白指尖微动,萧在他的手中转了道圈收起,道:“再?过?几年,说?不定我都不配和你合奏了。”

“不会的。”秦桢凝着他眼眸中的笑,倏地站起身,神情认真?地许诺:“我只会和哥哥合奏的。”

她说?的很认真?,一字一顿,就怕沈聿白不信。

眼前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揶揄道:“往后你的夫君要和你合奏,你也不愿意吗?”

“嗯。”秦桢颔首,“不会的。”

只会和你,不会和别人。

-

不只是沈聿白想起了这件事,五折屏风后净手的秦桢也想起来,她垂眸望着铜盆中倒映的面庞,豆大的水珠啪嗒一声,汇入铜盆水流之中。

递着帕子的闻夕指尖颤了下,不安地看着自?家姑娘,“我去回绝了江公子?”

“不用。”秦桢微微仰头,眨去眼眸中的水光,取来帕子擦拭着手中的水珠,道:“我只是有一点点难受而已?。”

着意尘封的记忆忽而漫起的瞬间,也让她的心不由得涩了几分。

曾经的秦桢觉得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了,就算是嫁给了其他人,也能?够守住这道承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嫁给了心中的那个人,但他也不似以前那样。

年少的那颗赤忱之心,也随之消散。

屏风另一侧响起沈希桥的声音,秦桢心中深深地呼了口气,整理?好?心情走出去,她常用的琴也被搬到了院中。

众人注视下,秦桢神情不变地走到琴案前坐下,微微拂动琴弦,抬眸和另一端的江怀澈点着头。

立在树影下的欣长冷峻身影也没有离去,他薄唇微抿,望着她明眸皓齿的容颜,看着她仰起头眼眸含笑地对着其他男子,神色随着琴萧合鸣音幽幽响起愈发僵硬。

她曾许诺过?,只会和他合奏,现下却和初见一面的男子,在京中世家的注视下,幽幽合鸣。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沈聿白失了色的薄唇愈发的苍白,心中泛起的酸涩铺天盖地地袭来,似惊涛骇浪将他卷入高浪之中,卷起不过?一瞬又重重地砸落,砸穿湖面沉入湖底。

攥紧的拳背青筋绷起,日光透过?薄背洒落筋背,紧得拳心微微颤动着。

曲音到了最后,萧声逐渐散去,只余下琴声。

江怀澈收起萧,清澈温和的眼眸落在正中央的女子身上,神色中掠过?一抹淡淡的惊艳,扬着唇静静地听她独奏。

琴声敛下时,席下的人面色各异。

就连李绾年也敛下了神情中的高傲,残留着些许不可置信,被迫地承受着来自?各处的打量指责,那些人适才?不出声阻止,现下或不满或嘲笑地看着她。

就连陪同她来的嫂嫂,也甚是不悦地看着她。

李绾年咬了咬唇。

远处而来的掌声响起时,她挺直的薄背颤了下,循声望去。

来人的眼眶血丝微显,眸子却始终落在席中的秦桢身上,踏着日光而来都不曾挪动分毫,也无视了所有人或诧异或不解的注视,就只是望着那个女子。

李绾年望着沈聿白,又看向秦桢。

不解,也不甘。

她曾多次听父亲提起过?沈聿白,甚少夸人的父亲对其赞不绝口,渐渐的,她也对这个人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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