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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口气,季思情压下心中惴惴,扭头进了厨房煮面。

无论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老头鬼确实把她吓得不轻,但看在足够低廉的房租份上,季思情完全可以忍——还是那句话,比起闹鬼,贫穷更可怕!

只要那老鬼别糊到她脸上……好吧,已经糊上来了。

——只要那老鬼别来害她,她都可以忍!

吃了顿面条刷了碗、打扫了下厨房,时间也差不多来到了早上十点,到同城跑腿开工的时间段了。

季思情披了件防晒衫带了瓶水,骑上小电瓶直奔大十字步行街等活。

昨天她是在下午六点后才开始跑,接的客单都是代买奶茶小吃之类的活,跟跑外卖差不多;今天一早开工,接的活便丰富多彩起来……

帮社畜拿遗落在家里的文件资料,替身在外地的铲屎官喂猫,接孩子上下学,帮腿脚不便的老人买菜,帮人手不足的服装店搬货,给单身的小白领帮忙搬家……一言以蔽之,只要有钱赚,啥活都得干。

忙到深夜十一点,没啥客单了,季思情才拖着满身的疲惫返回安居园小区。

一天下来要跑十几个钟头,以季思情的身体素质也有点儿顶不住;不过劳累的反馈是她今天足足跑了十六单、赚了三百多块钱,几乎能顶她在镇上摆三天摊子。

“要能天天都跑这么多就好了,等我攒上一阵子钱,就可以把老妈接出来……”

想着有钱以后的美好生活,季思情疲惫不堪的精神又振奋了起来,把电瓶车停进小区的停车棚里充上电,愉快地哼着歌往她住的十四栋走。

绕过九号楼,季思情脚步突地一顿。

十四楼楼下、二单元前面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拉了个至少一百瓦的大灯泡、搭了个办白事的棚子;棚子里摆了桌麻将桌,还有几个戴孝布的中年男女坐在里面说着话。

“……白天里我住的这个单元里,死人了?”季思情心头一跳。

瞧见别人家办白事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要搁平时季思情压根不会往心里去;但才刚刚撞到过鬼就看到隔壁邻居家里办白事,很难不毛骨悚然……

她不是业主,这里的住户她也不认识,默默绕过了白事棚子,往单元楼里走。

“诶,那小妹子!”

棚子前一个戴孝布的遗属见季思情要进二单元,忙起身招呼了一声,堆着笑赔礼道:“不好意思啊小妹儿,咱们这占地方办一天事,明天我们就拆走了。”

“呃……没事的叔叔,没打搅着什么的。”季思情连忙笑着回话。

遗属见季思情这么好说话,抓了两把坚果糖果啥的过来塞给她,让她晚上多担待担待,别嫌楼下吵。

季思情哪好意思拿人家东西,推辞中,不经意扫到了眼白事棚子里挂着的遗像。

然后她就跟被雷劈了一般,傻在当场。

被遗属硬塞了两衣兜的小零食都没发觉。

白事棚子里那张放大了的黑白照片——分明就是她先后撞到两次的老人鬼!

死者遗属见季思情死死盯着遗像看,面上露出极其明显的、且显然并不是针对季思情的嫌弃之色:“小妹儿你认识我家老者?这老者神(骂人方言,类似老不死),嘿!我们都懒得讲什么,他以往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妹儿你包涵包涵,反正他也死了。不讲啥子死者为大,总归是过去了。”

季思情胡乱点了下头,魂不守舍地告辞这家属,逃一般地跑进楼里。

一气儿冲上三楼、回到301室,季思情立即把立柜里张奶奶用剩下的黄纸钱拿出来,又找了个钢盆,白着脸蹲在客厅里方桌旁、昨儿晚上那老鬼站过的地方烧纸。

“我不是故意的啊老爷子,是你没事跑我屋里来吓我我才打你的,你家里人现在给你办白事了,你安安心心的去地下,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烧了纸钱,季思情擦了把冷汗,脚步虚浮地去烧水洗头。

干跑腿活少不了要爬楼梯、搬重物,安全帽又不能摘,一天下来季思情这一头及肩发老早给捂臭了,贼难受。

洗了头从厕所出来,季思情理解了为什么办白事那家要那么客气、给她塞小零食请她体谅。

这老单元楼的隔音是真的不太行,楼下的人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儿,她在三楼都能听见……

不过在这种时候能听到人声还是不错的,要是周围都冷冷清清、一点儿动静没有,季思情才彻夜难眠。

煮面吃面的功夫,季思情就听到楼下的遗属们骂了半个多小时的死者。

总结起来,就是那老头年轻时出轨,丢下妻子儿女去外地跟小三生活,几十年里没给过家里一分钱。

到老了,老头的小三没了,继子不愿意养他,就想起家里的几个孩子了,于是又厚着脸皮回贵安来,要几个儿女给他养老。

儿女们打小就没见过几次老头,孙子孙女更是从来不知道家里还有个爷爷,自然是谁也不搭理他;老头闹了无数次,社区出面调解,几个儿女才勉为其难让老头住老房子,再每月给点最基础的生活费。

当然,看望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生病了也没人往医院带。

两天前,季思情搬来的前一天,物业就没见老头出门,担心出了什么事、通知了老人儿女;几个儿女拖拖拉拉的今天白天才过来,开了门一看,老头已经凉透了。

于是季思情回来时就看到了楼下那颇为简陋、守夜的人也不多的白事棚子……遗属们只打算随便办办,亲戚朋友都没叫。

季思情默默吃完了挂面,洗了碗,回到卧室把拖把拿出来。

这拖把是那种自制的布拖把,做法是把旧衣服剪成条、再用铁丝箍到木棍上,季思情老家用的拖把也是这么做的。

张奶奶用过的这拖把很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什么树材的木杆已经盘出包浆。

季思情用钳子把生锈的铁丝剪了,将破破烂烂、已经不咋吸水的布条全拆掉,又把拖把杆拎进厕所,拿钢丝球上上下下地刷洗。

一通忙活下来,这拖把杆……不,这根长度约为一米二、直径大约四公分的棍子,已经干净得可以抱着上床睡觉了。

提着干净的木棍回到客厅,季思情将棍子头指向方桌旁、那个装着纸钱灰的钢盆,认真地道:“有本事你就来,来一回打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