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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穿着军款作训服、戴着防暴头盔、战术马甲里插着陶瓷板的壮汉,正静静地蹲在二楼阳台窗帘后。

透过窗帘,能隐约看见阴暗的室内有个穿着和服,坐在破旧梳妆镜前的女人。

这女人手里拿着木梳,正耐心地、一下下地梳着满头乱蓬蓬的长发。

偶尔裂开嘴,满口黑齿倒映在镜面中。

壮汉透过窗帘缝隙看着那名黑齿女,神色凝重。

“黑齿蓬头,出没于旧屋……青女房?果然是百鬼夜行的位面吗……”

张巍,来自二十二世纪科技侧位面的试炼者,六场正式任务经验,刚升上二级。

燕红被投进藤井优子的家中、陈艺郎出现在河岛高中美术社活动室时,张巍被试炼任务送进了这栋已经空置多年的一户建。

身为经验丰富的资深者,张巍自然知道这种时限型任务拖延越久难度越高,当即对所处环境展开搜索。

搜到这处二楼的房间时,正察看阳台上古怪污渍的张巍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的青女房堵住了去路。

“耽搁挺久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张巍暗暗下定决心,自道具栏中取出一件只有巴掌长短的棍状物,猛然扑进室内,往梳妆台前的和服妖怪冲去。

棍状物前端,骤然冒出散着幽寒冷光的无形剑刃,平削过青女房那夸张的蓬头。

大量发丝散落,青女房的头颅连着半截长发飞上半空。

“得手了——嗯?!”

飞到天花板上的青女房头颅,涂成惨白的面部狠狠地盯着张巍,大口张开,两排黑齿触目惊心:

“你、看、到、我、了!”

梳妆台前的无头身躯以惊人的速度起身、倒扑向张巍,双手十指指甲暴长、变作十根细长利齿,凶狠地往张巍抓来。

“操!”

张巍身形骤然急退。

穿着累赘和服的无头青女房却比他想象的更加迅捷,眨眼间追到近前。

锋锐亮光闪过,张巍身上的战术马甲被抓出四道破口。

让人牙酸的刺耳刮擦声中,胸口位置插在马甲内的陶瓷板,硬生生被抓出深深的三道爪痕来。

张巍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能防御住近距离步木仓连射的陶瓷板!

判断出这只妖怪绝非单人可力敌,退到阳台上的张巍毫不犹豫翻过围栏往下跳。

泥盆的一户建层高较矮,跳进院子里的张巍就地打了个滚化解冲势,翻身站起便毫不犹豫拔腿狂奔。

无头青女房追出阳台,往奔出院子的张巍“看”了一眼,返回去抱起分家的头颅,又继续追撵出来。

幸亏这只妖怪的脑袋不会飞,青女房似乎也不能头身分家太远,这一耽搁的功夫,张巍已经跑出老远……

直跑出那栋一户建所在的区域,张巍才算是甩脱了那个被砍断头颅都仍然极富攻击性的妖怪。

“太危险了,连我都差点翻车……另外那几个人最好能机灵点儿,没像我这样在投放地耽搁太久。”

张巍怀疑他很可能是在这栋房子里滞留了太长时间,才会遭遇妖怪袭击。

此外,张巍还隐隐有些担心,另外三名试炼者会不会也遭遇类似情况——如果被分开投放的四人都有一定概率触发妖怪进攻模式,那么四人中非战斗侧的试炼者或是新人,很有可能会被杀死。

“得赶紧去找其他人了。”张巍皱眉思索。

进场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前后,在那间空置一户建里耽搁了两个小时,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五点。

幽冥侧成分高于10%的位面,夜晚来临就意味着危险上升……考虑到这个任务的特殊性,适当救护同场试炼者是很有必要的。

张巍正暗自回忆分析入场时获得的情报内容与在空置一户建找到的线索,一名提着购物袋路过的主妇忽然大惊小怪地叫道:“啊啦,这不是柏原家的大和君吗?”

张巍微微一愣,随即娴熟地模仿出泥盆式的热情笑容,嘴巴里吐出一连串夸张的语气助词:“啊,这不是长谷川太太吗,正是太巧了,没想到会遇到您,您这是刚从六本木购物回来吗,这个品牌很符合您的气质呢……”

如果说陈艺郎在他的位面里只是通过网络了解过泥盆人,那张巍对泥盆人的认知就得比泥盆人还熟稔……这个本人看上去长得像是猛张飞一样的试炼者,在自己的老家(位面)是位东亚民俗学者。

在应该回家去准备子女晚餐的时间段拎着品牌购物袋在住家周围晃悠的主妇,就差把想要炫耀去名牌店铺消费的心情写在脸上;遇到这样的邻居若是不赶紧满足一番对方诉求……很可能就会被对方认为是受到了轻视,乃至欺凌。

没错儿……虽然这很让人难以理解,但这就是泥盆人的脑回路。

把过度奉承(虽然经常被外国人认为是高素质有礼貌的表现)当成正常交际的泥盆人,如果没有同样得到他人奉承,就会认为是自身受到了霸凌。

当然了,这也绝不是本人想得太多,事实上……泥盆人确实就是会用这种手段来对某人实施集体霸凌。

这种霸凌还是会升级的,从背后说坏话、到集体无视、到集体实施欺凌,激化的过程不是一般的快,且基本上不可逆——泥盆校园霸凌事件中那些被殴打被拍不雅照被强迫完成不合理要求的学生,都是这么一步步“体验”过来的。

在自己的老家(位面)旅居过泥盆的张巍对这种沙雕习气嗤之以鼻,但既然他现在扮演的是个土生土长的泥盆人,且扮演不合格还会被扣命运点外加增加任务难度,那么他当然能捏着鼻子把扮演演到位。

以一番娴熟的马屁满足了柏原太和的邻居长谷川太太的虚荣心,张巍顺带还套到了几条有用的、在入场接受信息时被省略掉的情报:

柏原太和大学毕业已经有三年之久,且未曾找到工作——被奉承得很舒适的长谷川太太得意忘形之下暗示她家有阔气的亲戚可以帮忙介绍。

柏原太和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

柏原太和的父母并未担心成年儿子夜不归宿,长谷川太太早上时还看见柏原太太出门去打小钢珠(一种赌博性质的电子游戏机)。

柏原太和似乎是个“受欢迎”的年轻男性——交过不少女朋友。

与满足虚荣心后喜气洋洋回家做饭的长谷川太太告别,张巍犹豫了下,还是放弃了去柏原家找线索的想法,决定按之前的打算来……先找到另外三名试炼者。

“柏原太和的记忆画面显示他曾经与高一女生森川阳子交往过……既然我被安排的扮演身份是与任务目标森川阳子相关的前男友,那其他的试炼者应当也与我类似。”

“森川阳子只是高中生,交际圈子有限,她就读的河岛高中,或许就有由试炼者扮演的关系人。”

理清楚思路,张巍便一路往河岛高中走去。

另一边,陈艺郎和燕红已经顺利抵达河岛高中。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半,大部分高中生已经回家,只有运动社团的社员还在进行社团活动,一进校门,陈艺郎便看见精力旺盛的棒球社社员正喊着口号在操场上跑步。

陈艺郎可不想让这些棒球社的人看到他扮演的社恐美术老师跟个休学的高一女生一块儿出现,耐心等了会儿、直到棒球社的人跑远,才跟做贼似的招呼燕红赶紧进校——还没忘记始终叮嘱她跟自己保持距离。

先后避开棒球社、田径队、足球队等好几个为了参加夏季大赛努力训练的运动社团,两人折腾了好会儿功夫才进入高一教学楼。

教学楼内空无一人,憋了一路的燕红可算能自在点了,溜溜达达跟到陈艺郎屁股后头,叽叽喳喳地问:“那些人为什么在那里又跑又跳的操练,是要去打仗吗?”

“怎么会有女孩子一个人洗那么多脏衣物,是雇来洗衣的人吗?”

“这里真的是学校吗?藤井优子就是在这儿念书的?和那些年轻男人一起念?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吗?”

陈艺郎:“……”

两次跟这个小丫头合作砍鬼砍妖怪,从队友的角度上说,陈艺郎并不讨厌燕红——这小姑娘虽然稍微莽了点、虎比了点,但作为队友还是挺靠谱的。

可燕红的古代人属性确实也挺让陈艺郎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他只是个混日子的大学生而已!没那本事跟个疑似生活在异位面明朝中期的古代人讲清楚啥叫现代校园!

“不是打仗,也不是雇的工人,是社团经理,你看到的人都是这所学校里的学生。藤井优子确实有男同学,这对于时空进度在二十世纪以后的位面来说是正常的事。”陈艺郎有气无力地道,“行了,别问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是让你好好想一想藤井优子与森川阳子的关系吗,你想起什么来了?”

“??”燕红不理解。

既然都是学生,怎么会专门有一部分男学生被要求操练呢?又怎么会要求女学生独个儿洗那么多衣物呢?

不理解归不理解,陈艺郎交代的事儿她还是有认真在办的,点头道:“我仔细回想了下,藤井优子好像跟森川阳子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但后来似乎是不怎么来往了。我看到的画面里,藤井优子好像是遭受过很不好的事儿,很痛苦,天天关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也不去找森川阳子。”

顿了下,燕红又补充了点儿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优子)挺奇怪的,再有什么事儿,好朋友怎么能不去见不联系呢?我要是几天不见柳二妮,我都特想她。”

陈艺郎:“……”柳二妮又特嘛是谁?

说话间,两人找到了藤井优子休学前就读的高一六班教室,陈艺郎直接掏出螺丝起子把门锁卸了,大大方方闯了进去。

靠着从漫画电影里了解到的日本校园生态,陈艺郎只是简单搜了一下,就找到了线索——靠窗户位置的两张书桌。

这两张并排摆放的书桌都有明显的、被美工刀、涂改液和马克笔乱涂乱画的痕迹,靠窗的那张书桌尤其惨烈,堪称泥盆语侮辱性词汇大全。

另一张书桌则有些特殊……涂改液和马克笔写的泥盆儒雅专用词被人抹去了,美工刀刻的字也被人尽可能用新的划痕掩盖掉。

“咦……藤井优子好像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我好像有看到过一副她坐在窗边位置上的画面。”燕红指着挺惨烈的那张桌子道,“就是画面扭曲得挺厉害的,要不看到现场都没法对照到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