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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我们坐在驶往济南的马车里,他枕着我的膝盖沉睡,呼吸平稳,面色苍白,眉宇间带着一种孩子似的满足,看得我莫名心疼。

“啊?”

我不知道他这些天去了哪里,是否又杀了什么人?他回来之后,明显的消瘦了,眼角的细纹渐深,好像极其容易疲倦。

他微笑。“至少先陪我吃完饭。”

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倘若一定要我挑一个人去爱,最合适的,当然是林少辞,可我偏偏爱上楚天遥。人生的许多事,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譬如何时生,几时死。我不知道,我将会哪一天死去。而我贪慕这滚滚红尘,和他所给予的温暖,即便只是昙花一现。

我嬉笑,“荣幸之至!”

爱情亦是如此,毫无逻辑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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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吐温有一句名言说: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我吃完饭,就直奔御驰山庄的别院,蓝子虚等人都在。

这叫我想起张爱玲的小说《色戒》,女杀手爱上特务头子,最后落得一个死亡的凄凉收梢。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却是真的。人性复杂,命运多舛,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

他们见到我,面上都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我知道,我势必下不了手!

我直接问道:“林少辞呢?”

或许,我真的高估了我自己,不过有机会总得去尝试一下,又或许,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假如命运一定要我在风亭榭与楚天遥之间做出一个选择,我难道真的就能将刀刺进楚天遥的胸膛?

蓝子虚道:“少主不在!”

我不知道,楚天遥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起死这个字,也许他已经得知我身中奇毒也未可知,毕竟他是无所不晓的。我只恨我的意志竟如此薄弱,他说两句动听的话,我就心软。但是,倘若他果真对我尚存有一些情意,是否可以皆由我的死,去平息这场谋反?那么也算对得起小榭了。

我一愣:“他去哪里了?伤好了吗?”

我的泪又一次倾出,纵身搂住他,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用力抱住了我。

他奇怪地看着我,“少主的伤半个月前就已痊愈,至于他的去向,庄主不知道吗?”

他握住我的手,应道:“好!”

“我知道还用问你嘛?”

我不敢看他的眼,嘴巴却道:“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你!”

他也疑惑,“可是,少主是收到您的飞鸽传书,然后才离开的!”

他不动声色,“哦,为什么?”

我皱眉,“这么说,他伤一好就走了?”

我眼皮一跳,莫名有些心惊,脱口道:“我不许你死!”

“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忽然笑了,“承你吉言!”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没好气道:“祸害遗千年!”

“属下不知!”

他一愣:“嗯?”

“你难道就没问问他?”我的嗓门有点高了。

我哼道:“放心,你绝不会死的。”

蓝子虚苦笑道:“少主一向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属下确实不曾过问。”

他看着我,补充一句:“直到我死!”

我纳闷了,难道说,我拒绝他来乐安看我,他想不开离家出走?我还没那么大的魅力吧,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眼下父亲和妹妹的下落不明,还有心情出去游历?

他放开我,拣起地上的册子,轻叹道:“这里记载着江湖各派的秘密,有些秘密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必须重重的惩罚你,嗯,就罚你永远不许离开我。”

“有没有林……咳咳!”差点说漏嘴,我干咳两声,“有没有义父和晚词的消息?”

我不语。

蓝子虚摇头。“没有!”

“你——”他气结,然后点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追问道:“没出什么其他的事吧?”

我就着他的衣服擦干眼泪,瞪着他:“我进过求真阁,死路一条,鬼魂陪你去吗?”

他沉吟道:“朝廷派人来过两次,催逼那份名单……”

“我想去大明湖住一段日子,陪我好吗?”

我靠,朱瞻基这小子也忒心急了点吧,他老子还没死呢,就对皇位虎视眈眈。

这个混蛋竟然抢我的台词!我转过头,大颗泪珠纷纷坠落。

“庄主,您若可能的话,请尽快下手。”

他摸我的脸:“你瘦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连名单的影子都没看见呢。”

我再也控制不住,热泪轰然来袭。

蓝子虚沉默一下,忽然道:“暗偷不行,不如明抢!”

他忽然走过来,揽住我的腰,轻抚我的头发,低低叫我的名字:“疏狂,我们讲和吧!”

我一惊,“怎么说?”

我觉得有一股酸气直冲鼻头,忙极力控制住——我不能再被他迷惑,他是魔鬼,是魔鬼!

他面色微红。“这个方法有点卑鄙。但为了御驰山庄——”

终于,他轻轻叹息一声:“疏狂,我该拿你怎么办?”

“有话直说。”

好半天,他方才抬起头,漆黑双瞳冷电般盯着我,似要在我身上灼出两个洞来。我不知道他究竟想怎样,心底也禁不住有些发寒。

“楚天遥此刻就在大明湖,倘若能将他一举擒下——”

房内静默。

我不动声色道:“他的武功,当今天下已无敌手。”

她顿时面如死灰,红唇微微颤抖,站了一会,终于一甩头,扭身出去了。

“倘若能合我与青龙、朱雀、玄武三位坛主,合我们四人之力,或许勉强可以与之一较高下。不过——”他看着我,“这件事的成败,关键在于庄主。”

艳少低吼:“出去!”

“在于我?”我皱眉。

“这不公平!不公平!”她叫起来,“您做的这些,她根本不在乎,我替您不值……”

他有些谨慎地说:“据属下多日旁观……楚天遥似对庄主情意非浅。庄主若是能在他的饮食中下些软骨散之类的……”

“我自会处理。”楚天遥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我明白了!”我点头道,“这一招果然够卑鄙的。”

飞舞愣了一下,忽然大声道:“您订下的规矩,没有人能更改!”

他神色一正,大义凛然道:“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何况楚天遥助纣为虐,意图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人人得而诛之!”

她一语未毕,面上就挨了一巴掌,我顿时傻了眼。我甚至没有看到他抬手。

我沉吟不语。

飞舞跃入阁中,急道:“主人,她私闯求——”

他试探道:“庄主,您不会是对他动了真情吧?”

艳少垂头闭目,满头银丝披垂而下,遮住苍白的脸颊,极疲惫的样子。我心头一悸,一个月不见,他竟消瘦了许多?

我瞥了他一眼。

飞舞惊叫一声:“主人!”

他面色微变,忽然长叹一声道:“林老庄主若在,必定也很赞同此计。”

我尚不及动作,眼前忽有一道白光当头泻下,无数银针好似遇无形的铜墙铁壁一般纷纷坠地。

我靠!竟敢拿林千易来压我?看来容疏狂这个庄主做得很窝囊啊。

她轻笑一声,身子忽然急退开去,双手连扬,漫天碧针飞蝗般狂袭而至。

我点点头。“此计甚妙!但不急于一时。”

“那就试试看!”

他面露喜色。“那么庄主准备何时行事?”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我说,“而且,你也未必杀得了我。”

“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的。”我问道,“对了,你跟京城的官员熟悉吗?”

她目露凶狠,“擅入求真阁者死!这是主人定下的规矩。我杀了你名正言顺。”

他一愣。“御驰山庄在京城经营一些生意,跟他们有些往来?不知庄主为何问这个?”

我冷笑:“你敢对我动手?”

“了解一下山庄的经营情况。”我说,“他们中有没有人收过我们的贿赂?”

她神色一变:“那我只有先杀了你!”

他满脸狐疑,“基本上都收过。”

我也笑:“这个恐怕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把名单给我。”

她笑:“只怕从现在开始,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这个……”

“你的胆子也不小啊。”我看着她,淡淡道,“你对你家主人的夫人,从来都直呼其名吗?”

“快去!”

她冷笑道:“容疏狂,你如此大胆,到底凭仗着什么?”

他转身去了。不一会儿,就拿了三张纸出来。

“是吗?”我不动声色,轻舒衣袖,抖落银针。

我大吃一惊,“这么多?”

我一惊,挥袖如流云,将三枚暗器尽数接下,转过身,就看到久未露面的飞舞。此刻,她冰霜般的脸上溢满欣喜,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喜悦,连带着声音也温柔舒缓起来,“私闯求真阁,你死定了。”

他苦笑一下,“没办法,本朝重农抑商,生意难做,上下都得打点。”

蓦然,一缕细锐的声音破空而来,是一种极细小的暗器以极快的速度摩擦空气的声音。

我收起名单,起身往外走,“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我呆了半晌,接着朝后翻,急欲找到林少辞的资料,册纸被我翻得疏疏直响。

“庄主!”他跟上两步,“那件事……”

二十岁,御驰山庄庄主选举大会,击败二十名候选者,出任御驰山庄庄主。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十七岁,崂山落雁台,与崂山七鬼一战,十招歼七人于裁云刀下,遂名动江湖。

他立刻道:“属下等庄主的消息。”

十三岁,随林千易赴东海梦槐岛,贺岛主柳梦槐八十寿诞,得其赏识,以裁云刀法和流云出岫指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