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应对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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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记忆力惊人,虽然当时还盲着双眼,可她拼了命的回忆,竟也能回忆出些许蛛丝马迹,比如汽车发动之后开向了何方,又比如汽车上路多久才拐了第一个弯。
然后她闭了眼睛,回忆起了上一次厉英良将自己从家中绑走时的情形——上一次,厉英良先是把她从米公馆带到了他的家里,然后又在半夜把她送上了一辆火车。
她凭着记忆试探着走,走一步算一步,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她停在了一条挺僻静的小街口。这条街窄窄的,说是街也行,说是胡同也行,街上靠边停着一辆黑汽车,黑汽车挨着个小小的院门,院门半开半掩,正对着前方一所大院落的后门,有青年在这小院门和大后门之间往来穿梭,青年都穿得素净利落,举止也矫健,都像是训练有素的。
不找正好,父母越是绝情绝义,她越是了无牵挂。
米兰把这个地方记住了,又见天已经蒙蒙黑了,便转身要走,可刚走出几步,后方的脚步声杂乱起来,她回过头,就见一群青年簇拥着个西装男子走出后门,西装男子有着油头和白脸,她不认识,可在上车之时,那西装男子忽然开了腔:“桂生呢?”
先是正房米太太没了,后来这米家大小姐也不知所踪,米兰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用心的找过自己——大概是没有的,或者说,一定是没有的。
那声音低沉沙哑,像个老谋深算的阴险人物,米兰转向前方,继续迈步,心里想到:“厉叔叔。”
她并没有进家门,只是独自走到了米公馆所在的那条街上。米公馆的大门开着,院内有陌生面孔的老妈子在忙忙碌碌的晒毛巾,旁边站了个三十来岁的苗条妇人,抱着膀子监督老妈子干活,妇人穿绸裹缎的,一看就是个太太或者姨太太。大门旁“米寓”的小木头牌子并没有换掉,可见这里面住的依旧是米家人。
看来她的记忆力还不错,真是找对了地方,只是厉叔叔的年轻程度出乎了她的意料,原来他只是声音苍老。汽车开动了,响着喇叭从她身边掠过,她这回又记住了车牌号码。
与此同时,米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顺利的找到目标。今天太晚了,厉叔叔又走了,所以她决定回家做做准备,明天再来。
等到了傍晚时分,张友文还是没有找到米兰,冷汗打湿了他的衬衫,他毛骨悚然,开始怀疑这座公馆附近埋伏了特务。这特务无声的蛰伏,不但抓走了沈先生,而且方才也掳走了侄小姐。
明天也许需要绑架厉叔叔,还可能需要杀掉厉叔叔,无论是绑是杀,都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她只不过是没办法,谁让沈先生比厉叔叔更重要呢?
他相当惭愧,立刻去找米兰,想问她要不要用点蛋糕咖啡之类的下午茶,他可以马上到面包房去买点心回来。可是满公馆内外的找了一圈,他没找到米兰的影子。
有时候,她简直觉得沈之恒又是他的长辈亲人,又是她的柔弱幼子。
张友文对着报纸犯愁,愁了足足大半天,后来他感到了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担负着照顾侄小姐的重任呢,自己犯愁不打紧,可是连累得侄小姐也跟着自己少吃了一顿午饭。
米兰走回了家去,其时张友文已经快要吓哭,如今见她安然无恙的回了来,又差一点欢喜哭,有心说她两句,又不大敢——毕竟这是侄小姐,再不懂事,也轮不到自己指责。
为什么心会疼呢?她又不明白了。
米兰吃了顿迟到的晚饭,顺手从餐厅里顺走了一把餐刀。然后回房洗漱了一番,她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又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可以折叠的水果刀。水果刀也是她白天设法从客厅中带出来的,这刀小而锋利,然而刀身是个薄铁片子,也就能削个果皮;餐刀倒是厚实得多,可是钝得很,沈之恒自己不吃人饭,便也从来不留意家中餐具是否糟糕。
这时,她下意识的抬手摁住了心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做出这个动作,只是一边摁着,一边觉得有些怪、不自在,后来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脏正在害疼。
米兰将这两把刀翻来覆去的掂量了许久,末了决定带那把折叠刀,纯粹只是为了“带”而带,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刀,然而既是决心去行凶了,手里没有凶器怎么能行?
“我是可以杀人的。”她又想:“反正我已经不是人了。现在不杀,将来也是要杀的。他们是我的食物。”
把折叠刀放到枕头底下,她打开了房中一角放着的电冰箱,电冰箱里装着一个小电灯,开门就亮,一直让她感到有趣,但今天她无心欣赏这份有趣了,冰箱里放着半瓶绛红色的液体,是沈之恒给她留下的血。
就是这么简单。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血,也可能是人血,不清楚,也不在乎。近来她渐渐觉得血液别有一种鲜甜,虽然还没有让她垂涎,但是此刻拔下瓶塞,她小口小口的喝光了瓶中的血浆,觉得这味道还是挺不错的。
厉叔叔总是对沈先生死缠烂打,这让她感觉有些烦恼。其实她对厉叔叔其人一点意见都没有,厉叔叔尽管绑架过她一次,可是从个人感情出发,她并不如何恨他。她此刻之所以想宰了厉叔叔,完全只是因为他纠缠沈之恒。
喝完之后,她踉跄着爬上床去,在眩晕之中闭了眼睛。如果有朝一日,她会变得像沈之恒一样,只能以血为食,她想,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第三个念头立刻闪现:“厉叔叔。”
一夜过后,张友文睡醒起来,再次坠入地狱——侄小姐又失踪了。
随后她又想:“我上哪儿去救呢?”
而在张友文满楼乱转心急如焚之时,米兰已经大踏步的走在了街上。
她没有张友文那么多的情绪,甚至称得上是平静,只想:“又要去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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