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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妙妙顾不上理睬他的恐吓,急得插了一嘴:“谁让你问这个啦?”

“娘,弟弟已经七岁了,再不练功,就要晚了,难道爹不准备把他放出来吗?”

他愣了愣,眸中流露茫然之色。

“娘,弟弟怎么从来不哭,恐怕是关在菡萏堂里吓坏了,为什么不把他放出来?”

凌妙妙都有点替他着急了,主动提示起来:“我不是凌虞……我是……夺舍的,那个,借尸还魂……”

慕瑶畏惧慕怀江,循规蹈矩,只是每隔几天,小心翼翼地问她一句:“娘,弟弟什么时候能从黑屋子里出来?”

“嗯。”他应声。

而慕瑶年纪还小,从不知道,这世间所谓正义,还藏有很多大人才明白的龃龉。

凌妙妙眼巴巴地望着他,几乎像是手里拿了个引雷器,高举双手对着乌云密布的天,主动寻求责难。

在他乖顺地靠在她怀里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冰凉的脸颊的触感,肌肤细腻柔软,和慕瑶小时候是一样的,软绵绵。

黑莲花生气起来总是先隐忍,很少表现出来,可若是不让他发泄,他便容易暴走。

她只是觉得,慕声还是个孩子,先前被怨女蛊惑,差点弑父,现在又让他弑母,未免罔顾人伦——即便他有妖的血统,至少还有一半是人。

可是一道雷也没等来,他垂下眼帘,眼中竟然反常地泛起些许暖色来。

她强烈反对,不惜与他大吵一架。

他知道妙妙害怕什么,只是这个世界,人妖共存,世道乱了不知多少年,他半妖之身都没有吓跑她,难道她以为,一个夺舍还能吓着了他?

在此之前,他听从空青道人的办法,为了永除怨女之患,安排慕声泄出半妖之力,与其母同归于尽,一旦做成,便一次性解决两桩麻烦事。

女孩的一双杏子眼惴惴不安,泛着水色,他贪恋地睨着她的眉眼,顺了她的意:“你早就知道我的事?”

白瑾被白家精心培养起来,斩妖除魔无数,早就练得心硬如铁,不比寻常娇弱女子,饶是如此,她还是难以接受慕怀江的冷血与狠绝。

凌妙妙如愿以偿地引到了雷,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到这里以来,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她面不改色地扭曲了事实,“没想到是你的过去。”

白瑾抬起头,默默无语地望着他,眼里有一点责怨之意。

还把锅全部甩给了系统:“我什么也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将白瑾叫来,舔舔因操劳而干裂的嘴唇:“阿瑾,慕声不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瞅他,小脸埋在毛绒绒的领子里面,红润饱满,像是多汁的果子,抿了抿粉嫩的唇:“你介意吗……”

并不是他能保证怨女一定在这十个人当中,只是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吓自己,徒增烦恼。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又在那果子似的脸颊上流连不去,半晌才道:“妙妙,不就是妙妙吗?”

关足了十个人,慕怀江决定收手了。

不是凌虞,是凌妙妙,从头至尾都是这一个妙妙。

一向作天作地的白怡蓉在此之前就病了,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年后,并未卷进这场风波。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心里划过一丝隐秘的满足。

于是,一场地毯式调查开始了,先是最有嫌疑的几个看守地牢的哑妇被秘密关到了不见天日的地牢,随后是几个在那天夜里被人见到曾经路过地牢附近的家丁,府内流言四起,一时人心惶惶。

妙妙可能不记得了,她曾经对着慕瑶说过:“他不就是他吗,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

但若是不做处置,任她休整好,恐怕她第一个便要血洗慕家。

他将这句话回赠给她的时候,终于觉得自己慢慢地靠近了这团火焰,比旁人都有资格将它紧紧拥在怀里,永不放开。

怨女先前受符纸所控,灵魂受损,需要在宿主体内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不会有所作为,也顾不上改变宿主的意志。这也意味着,究竟上了谁的身,谁也不知道。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有怎么样的秘密,只要是她,其它的又有什么关系。

慕怀江雷霆震怒,夜不能寐。

他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栀子香:“好想让其他人也知道。”

她非但没死,反而绝处逢生,并且再不为人所控。

“……为,为什么?”她搂着他的脖子,被亲得有些糊涂了。

现在,怨女被杀,等同于最后一道牢笼被毁,怨女之魂彻底无所顾忌。她虽然没有妖力,却可以调动人心中的不平和怨愤,借机钻进任何一个被她所言语蛊惑的人身体里。

又不是什么光荣……

按照空青所查阅的典籍来看,为防止大恶蔓延,这具无暇的躯壳即是控制怨女的最后一道关卡,它像一座华美牢笼,禁锢了怨女上下流窜的、兴奋不安的极恶之魂。

他的声音很轻:“最好他们都退避三舍,没人敢觊觎你。”

天生地长的幻妖的短板,是不能化人;同样被天地孕育的魅女,她的短板,是只能作人形。

“……”凌妙妙憋红了脸,气得将他推到一边,赤着脚爬下了床,“你让开,我喂鸟儿去。”

魅女之美注定要归于天地山河,不能被一人独占,否则天平失衡,将会引来大恶。向往红尘的魅女,注定要与后来居上的怨女抗衡,争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直至被彻底吞没。

慕声伸手一搂,将女孩拦腰抱起,灵巧地换了个位置,放回了柔软的床上,漆黑的眸望着她,纯粹得只剩暖光:“我去喂。”

魅女与怨女,双魂共用一体。极善与极恶,晦暗与光明,是为阴阳两分,如同世间朝暮。

鸟笼儿摇摆,黄澄澄的谷子像流沙一般倾泻下来,堆成了一座谷山。

上天既然如此眷顾了她们,自然也要同等地惩罚她们。

小鸟没有想到半途而废的乞讨竟然真的能换来吃的,双脚灵巧地蹦到了食槽前,抬头一望,望见了一双漆黑的眸。

魅女是天生地长之灵物,大自然以霜雪塑其骨骼,草叶做其体肤,山水之秀,万物之美,集于一身。

“唧……”

“如果万物式微均有先兆,这便是慕家衰落的开始。”

今天竟然是大老虎来喂!

那一顿似乎用尽了写信人的全部力气,后面的字迹变得松散无力,仿佛绵长的叹息。

细细的食管猛凸,它噎住了。

慕瑶的心头一坠,眼皮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子期:高兴了喂鸟,不高兴打鸟。

“杀”字最后顿下的一点极用力,像是铁块蓦地坠在纸面上,渐出毛糙的墨痕。

鸟:你大爷!

“怀江携空青在外言语两三句话,再折返地牢时,发现怨女已为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