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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甘蓝汁液逼得舌尖发苦,赵以川含着它好一会儿才咽下去,落地窗边,初冬的阳光温暖得如同春日。

他也说:“是吧。”

一顿午餐吃得全不像刚领了结婚证,后半程更不怎么交流。裴哲私下里不太爱聊闲天,赵以川也想着工作的事三分钟回一次消息,连对视都没几次。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吃完,裴哲按铃唤来侍者打算刷卡。

“我来吧。”赵以川截断他,顿了顿又解释,“当做衣服的回礼。”

裴哲片刻沉默重新靠回椅子:“好。”

现在回神,裴哲今天自见面起就一直掌握着主动,却从未想过这么做有没有让赵以川感觉不适。他们更多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更非一定要分出孰强孰弱,他的无意识的强势作风会不会无意间伤害了赵以川?

比如不由分说买下那件衬衫还搭配了饰品送给赵以川,自己看来是正常礼貌,但现在也没发现赵以川其实有可能因此感到不舒服。

但道歉迟了,又突兀。

裴哲注视赵以川签单,一句“谢谢”也说不出口。

为数不多的对话里赵以川提起了学生时代,裴哲听着,好像是很久远的词。

旁人眼中的绚烂和自由并未给裴哲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他不怀念也不再向往,连同自己在国外生活的好几年也一通拉入黑名单。那时他的旧友不多,但无一例外都说裴哲回国后性格变得厉害,内敛,寡淡,甚至有点冷漠,完全不像以前。

每到这时裴哲总会短暂地回忆曾经,然后发现他忘的比记得的多。

比如不久前楚畅向他介绍赵以川,同一所大学,某某家聚会时见过,后来还一起露营徒步爬山,似乎他为数不多参加的局都总能出现赵以川的身影。

可裴哲想不起来了。

这时,回忆里早已面容模糊的赵以川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要不要送你?不过喝了酒,可能只能陪你打车过去。”

“司机已经到了。”裴哲说完,又问,“送你?”

赵以川笑笑:“和你公司完全两个方向,不是还有事吗?算了。”

裴哲一想也是,就不勉强了。

司机已在商场3楼的vip停车场等候,电梯里,两个人独处的密闭空间中一直冷场莫名的让裴哲为难。

理想状态应该是这样的,事情办完他们就毫无瓜葛,但短暂的畅快后,裴哲居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担心自己会不会已经开始惹赵以川反感——毕竟假结婚这事对赵以川顶多算不光彩,对他却实打实的有利害冲突。

有把柄在谁手里时的滋味就像蚂蚁乱爬似的不好受,尤其知情人还是全世界的唯一。

还是得和赵以川保持良好关系。

6楼。

“对了。”裴哲主动地、不够自然地和赵以川聊起成年社会的日常,“我听楚畅说你毕业后一直在东海岸做国际仲裁,到华闻没有继续做吗?”

赵以川:“现在就是普通的民事诉讼。”

从国际仲裁转民商事诉讼跨度说大不大,可既然有海外的经历,华闻又不是小律所,怎么会舍得让他再次从零起步——“沦落”至去打什么家长里短的离婚纠纷,就算赵以川自己愿意,华闻的合伙人们未必肯。

可能另有隐情,裴哲隐约觉得自己又在踩雷边缘,收了谈兴。

“裴哲,你是不是在跟我找话题?”赵以川看他的眼神有些玩味。

被拆穿了,裴哲面色不变,只有眼睫轻轻地垂下。

“其实不用刻意聊天,和你待着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尴尬,怎么舒服怎么来吧。”赵以川说,掌心贴了贴裴哲的背往前一推,示意已经抵达。

裴哲欲言又止:“……好的。”

来接裴哲的车是他自己的迈巴赫,司机开了门,裴哲却没有立刻进去。

他转向赵以川,尽量把这句话说得贴近半生不熟的友情而非施舍:“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跟我提,没关系的。”

赵以川眼睛笑着,月牙的弧度:“那你到公司告诉我一声。”

他看上去真像个模范男友。

裴哲被脑子里突然蹦出的念头弄得哭笑不得,简单告别,赵以川在车窗外给裴哲挥手。天气晴转多云,大厦阴影覆盖长长的车道。

坡道顶端,那个身影一直站着没走。

白衬衫从后视镜里渐渐地看不见,几乎是同时的,赵以川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粉红小猪后跟着一排文字,姓名,地址,联系电话,一看就知道是从购物软件的地址簿里复制粘贴来的,和可爱头像半点不沾边。

没有只言片语,裴哲的紧绷感在这刻莫名的完全消失了。

他关掉手机,手指在西装外套口袋里逡巡一圈,抽出了从拿到起就没再看过的硬壳小红本。烫金的字几乎发着光,裴哲翻开,那张红底照片边缘有钢印,凹凸不平,好在没盖在谁的脸上。

注视照片里的赵以川良久,车身突然颠簸,裴哲一愣,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起在笑。目光流转,望向车窗中的影子,他缓缓地收敛了表情。

所以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和赵以川,满打满算,这才是今年的第二次见面。

作者有话说:

赵·抓紧机会动手动脚·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