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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是个良辰吉日, 宜成亲。

卫琛昏迷了足足两日,命悬一线。

昭澜和苏照只能守在他床畔干着急。

前者甚至想过,寻人替主子去太傅府, 将顾二小姐抢回来。

“你派人去太傅府请顾晚卿, 太傅府的人怎么说?”苏照蹙眉,低声询问昭澜。

昭澜摇摇头。

他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太傅府正忙着大喜的事,二小姐分身无暇, 无法前往太尉府与卫小三爷叙旧。

卫琛的伤势不便与外人言, 昭澜本想着见了顾晚卿的面, 再将此事告知她。

可门房的人不给传信,他自己夜探太傅府, 也被数名黑衣人拦截。

这事情, 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顾晚卿下嫁的那位学正,想来来头不小。”苏照沉眸,正绞尽脑汁想着沈复生此人。

可任凭他如何搜索, 始终找不到与此人有关的任何情报。

“沈复生。”

“此人是在去岁阿锦西征以后才冒出来的,他究竟在图谋什么?”

苏照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昭澜却没心思听他琢磨,心急火燎地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卫琛:“主子若是再不醒, 顾二小姐可当真要嫁作他人妇了。”

窗外黎明初初降临,云雾扩散,晨风清朗。

昭澜话落后,屋内陷入了短暂的静谧。

随后,床上之人的手指动了动, 长眉蹙起, 似困在梦魇之中。

苏照和昭澜都看见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前者清了清嗓,接了昭澜方才的话:“想当初,那顾晚卿同阿锦何其亲密,如今他们分开也不到两载,那丫头竟是要嫁旁人了。”

“如此见异思迁,属实不算良人。”

“她今日嫁那沈复生,倒也绝配。”

“咳咳——”床上意识混沌的男人气得掀开了长睫。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盛满怒意,徐徐转向赶过去查看他情况的苏照。

那双丹凤眼冷寒刺骨,目光如刀子似的落在苏照脸上。

卫琛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几下,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来:“……你找死?”

前去关切他的苏照和昭澜:“……”

前者扬眉,暗暗松了口气:“还能瞪我,看来暂时是死不了了。”

昭澜也跟着放下心来,忙不迭替苏照解释:“主子,苏大哥那么说也是为了助您挣脱梦魇和病魔,早早醒过来。”

大夫可说了,若是三日后卫琛还是醒不过来,怕是他以后再不能醒来了。

昭澜和苏照也没想到,不过是诋毁顾晚卿两句,便能激得卫琛从阴曹地府爬回来。

他那副要吃人的阴沉表情,没来由的令昭澜心安了不少。

至少主子缓过来了。

昭澜话音刚落,卫琛便翻身侧躺,朝着床外侧一阵猛烈咳嗽。

直咳出体内淤血,方才缓和过来,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苏照和昭澜忙前跑后,找大夫,为他顺气。

可大夫才刚说要让卫琛卧床休养生息,那男人却是挣扎着坐起身来,猛地掀了身上的锦被。

并沉沉命令昭澜替他更衣。

见他如此,苏照自然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

眉头不由一拧,苏照:“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想去抢亲不成?”

“要我说,那顾晚卿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了心,当真也不是什么好女子。”

“嫁了旁人便嫁了,她不值得你如此……”

苏照话没说完,冷不丁被男人阴恻恻地扫了一眼。

卫琛暗自运转内力调息,在床畔坐了片刻。

其间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苏照身上。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是这一年多来在沙场浸润过的一双眼,杀气腾腾,愣是将屋内几人震慑住。

苏照只觉后背发凉,喉咙发紧。

那些肺腑之言,再也说不出口来。

他理应知道的,卫琛是个死脑筋。

表面光风霁月、清正端方、克己守礼……实际上,他内心偏执得很。

在沙场上时,苏照就见识过他阴狠偏激的一面,像地狱罗刹,更像疯子。

虽然苏照不明白,卫琛为何如此看重一个女子。

但他如今铁了心,不要命,也要去太傅府抢亲。他这个做朋友做下属的,怎能不奉陪到底。

-

卫琛拖着重伤未愈的身躯上了昭澜准备的马车。

出门前,倒也简单梳洗了一番,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他一袭妖冶的红衫,墨发半披,神情清冷。

得天独厚的俊容难掩病态,只勉强维持精气神,像个没事人似的,安全抵达了太傅府。

在马车上时,卫琛听苏照简单说了下太傅府的情况。

他手中拿着顾晚卿送到太尉府的喜帖,低垂长睫,面容冷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乌山镇地界埋伏我们那帮黑衣人,与当初在西域战场上暗箭伤你的似是同一帮人马。”

“官府的人搜查过尸体,从他们身上,发现了一样的暗纹标记。”

“想来是谁培养的死士。”

“起初我以为,在战场上暗箭伤你的是西域派来的人。”

如今西域乱军投降,苏照本来打算寻机将那件事查个清楚。

没想到卫琛突然要回京,他不得不跟随他一起回来。

那件事便暂且搁置。

如今那派势力再次出现,还是在帝京附近的乌山镇地界。

这足以说明,这些人与西域势力无关,恐怕是帝京中有人想要卫琛性命。

战场暗杀不成,回京又设下埋伏。

再加上太傅府平白多出来的黑衣蒙面护卫……

哪怕再不可思议,苏照也不禁要怀疑,这一切是否与顾晚卿要下嫁的那位沈学正有关。

可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取卫琛的性命?

如果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沈复生是安王赵渊的人,那是否说明,那些黑衣死士,便是安王暗中培养的势力?

这么一想,苏照的思绪通畅了许多。

他看向卫琛,想提醒他小心沈复生,他能调动安王暗中培养的势力,定然很受安王器重。

可卫琛却是心不在焉,他似乎没想埋伏、暗杀之事。

只是纯粹地看着手中的喜帖,被喜帖上一对新人的名字刺得眼疼。

苏照暗暗叹了口气,打消了与他谈正事的念头。

想了想还是将自己从苏笑那里知道的事,告诉卫琛:“笑笑说,顾晚卿失忆了……”

苏暗得知这件事时,只觉得荒谬可笑。

甚至一再认为,这不过是顾晚卿见异思迁的说辞罢了。

既然卫琛不信她平白无故嫁人,他也不好继续瞒着他这件事。

果然,苏暗话音刚落,视线垂落在喜帖上的男人缓慢地抬起了眼帘。

鸦羽长睫下,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幽幽锁着他。

苏暗顿时坐立难安,“我是不信她会失忆,定然是负心于你的托词。”

“就算失忆,她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喜欢上另一名男子?”

“说来说去,本质还是见异思迁罢了。”

卫琛一记眼刀子飞过去,苏暗总算闭上嘴。

恰好马车也到了太傅府正门外,贺喜的宾客全都入了席,此时府门前只几个守门的护卫。

那些护卫自然认得卫琛,只当卫小三爷是二小姐昔日最好的朋友,今日自然是前来道喜的,便恭谨地给人让了路。

怎知,姗姗来迟的卫琛,却是叫停了这门亲事。

他极具威压的一句“慢着”,不仅令堂内喊礼的傧相没了声。

连堂上的顾太傅夫妇也相继站起身来,循声朝院子里看去。

-

顾晚卿第一时间辨别出男人的声音。

下意识想要掀起盖头去看那人,却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新嫁娘。

按照礼节,她头上的大红盖头,需得洞房花烛夜时,夫君亲自掀开。

所以为了礼数,顾晚卿按捺住了心下的好奇和冲动。

她只是暗暗想着,卫琛来喝喜酒,怎么来得这么晚。

他一来就叫停成亲大典,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

就在顾晚卿思绪纷繁之际,来人冷沉的声音再度隔空传来。

语气冷寒,“原来是你。”

“你竟没死。”

直至此刻,看见挡在顾晚卿身前的那名男子,卫琛心中杂乱无解的疑团,终于得以解开。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沈复生是何人。

此人有何等本事,能在短时间内,令顾晚卿心悦于他。

如今见到了他本人,卫琛才算明白过来。

一切都是天定。

沈复生便是荀岸,无论他做再多的努力,顾晚卿与荀岸兜兜转转还是会成婚。

或许这便是天道?宿命?

思及此,男人不忍发笑,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扯出浅浅弧度,笑得阴冷又绝望。

他这些年,小心翼翼护着顾晚卿长大……

自以为逆天改命,终于得到上天眷顾,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

可如今,一个沈复生,却将他所有美好念想瞬息破灭。

卫琛如何不想笑。

笑声逐渐变得放肆,却阴冷骇人,令满座宾朋心里发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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