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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老夫如果不是看了你的那份奏折,才不会赶过来救你!”张说狠狠横了他一眼,叹息着摇头,“造寺所耗砖石,足建百座边城。养僧所耗钱粮,足供十万大军。而每逢大难,僧众却只知其教,不知有国!张用昭,你让老夫怎么说你?!这些道理,难道只有你懂么?还是你以为满街的光头,别人视而不见?老夫觉得,你是觉得自己最近仕途过于一帆风顺了。所以巴不得被外放到那些偏僻之地,去体验一番民间疾苦!”

不待张潜解释,顿了顿,他又继续摇头,“若是你真的是在争风吃醋也好,年轻人么,为情所困,做事偏激了一些,也情有可原!偏偏你又没打算去做驸马!”

“正监,我那份折子,是不是上得太莽撞了?”张潜虽然缺乏做官经验,大致也明白了张说所表达的意思,带着几分惭愧,低声询问。

“如果放在昨天,的确太莽撞了。以往御史大夫连番上本,都是留中不发的结果。如今你一个小小的将作监少监硬掺和进来,岂不是蜻蜓撼柱?”张说想了想,先是点头,随即又轻轻摇头,“但放在今天看,又算歪打正着。你既然已经公然与天下僧众为敌,又何必亲自动手去杀白马寺那帮花和尚?”

说话间,二人已经出了京兆府的正门。远远地,就看到郭怒和任琮两个,各自带着十几名家丁,拎着水壶,布袋子、铜锣等物,快步迎了过来。更远处,则有王毛伯骑着一匹老马,如雕塑般一般,临街而立。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夫就不跟着掺和了。回去后,只管用心做你的火龙车!奏折上所说的事情,还有昨晚的事情,都有老夫!”不愧是日后的开元名相,张说做事极有分寸。立刻松开了张潜的手腕,笑着叮嘱。

“是,前辈!”张潜心中暖得发烫,果断躬身下去,长揖相拜。

张说也不跟他客气,笑着还了一个半礼。转过身,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自己的马车,飘然而去。只留下豪迈的笑声和一句殷切的叮嘱:“年轻人不要主动惹事。但是,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也切莫总是忍着。须知,弯腰弯得久了,难免会变成驼背!”

“属下恭送正监!”郭怒、任琮带着各自的家丁,冲着马车抱拳行礼。随即,不待张说去远,就笑呵呵了将张潜给包围了起来。

“大师兄,洗手。除掉晦气,步步高升!”

“大师兄,洗完了手,低下头,我把米给你洒在头上。从此厄运远离,平步青云!”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铜锣被家丁们敲响,宛若有人高中了状元般热闹。而过往行人,却早已见怪不怪,纷纷加快脚步,笑着摇头。

每年被带进了京兆府衙门,又在其家人全力施救下,洗清了冤枉而走出来的幸运儿,不知凡几。几乎每个幸运儿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被其家人和朋友簇拥着洗手,洗脸,以米洒头,去除晦气。

张潜虽然不知道这套礼仪从何而来,也不相信清水和粟米,能真的起到什么作用。却不好扫了两位师弟的兴,只能笑着让大伙全力施为。

直到把壶里的清水和袋子里的粟米,都浪费得一干二净。他才一边在大伙簇拥下,向马车旁走去,一边笑着问道:“你们怎么全来了?我刚刚还在琢磨着,怎么让任全给你们传递消息呢!”

“还用得到他?你还没等进京兆府衙门呢,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郭怒立刻接过了话头,满脸得意地回应,“都说大师兄你,为了安乐公主,一怒之下血洗白马寺。吓得我们俩魂都飞了,连脸都没顾上洗,就赶紧去求正监出手相救。”

“大师兄,厉害!”任琮挑起大拇指,看向张潜的眼睛里全是崇拜,“无论昨夜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都厉害!这会儿,不知道多少闺中少女,都梦想着变成安乐公主,让你也为她们一怒拔剑呢!”

“滚,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张潜被说得哭笑不得,伸手一把抓住任琮的脖颈,“什么叫是不是我干的都厉害?我昨天就在家里睡觉,哪都没去!”

“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大师兄轻点,轻点,疼,真的很疼!”任琮立刻呲牙咧嘴,连声求饶,“大师兄昨夜肯定在家里睡觉,我们都知道这事儿不是你干的。可禁不住,有人主动替你出头啊。白马寺二十多个和尚,一个没留!此事过后,看谁还有胆子再打咱们那口水井的主意!”

“终究是二十多条人命!”明知道任琮的话没错,张潜依旧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好生不舒服。不再跟对方打闹,叹息着摇头,“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没那么狠,和尚们也罪不至死。唉——”

他能保证杀人者不是自己,却无法保证,白马寺的血案,真的跟自己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如果此案,真的与他跟慧岸小和尚的私人恩怨相关的话,那个替他出头,或者说故意拖他下水者的身份,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正当他准备多叮嘱郭怒和任琮两人几句,告诫他们最近谨言慎行,以免被别人利用之时,忽然间,耳畔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一转眼功夫,就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