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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立刻有几个英姿飒爽的婢女入内,搀扶着两腿打颤的了宁离开。目送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令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着欣赏自己的手指。

猩红色的手指甲,在阳光下如鲜花般灿烂。手腕处的花露清香,再度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在六神花露主人那边,她今天总计输了不到两万吊,另外还损失了一些人脉和政治资源。然而,如果能成功将白马宗抓在手里,哪怕只是一成干股,她能收获的,也不会低于二十万吊,外加白马宗的无数金主和信徒。

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情,她就没认过输。从此处输掉的,总能从别处加倍赚回来。今天,也是一样。

“公主,狸娘用马车,把崔尚书从后门带进府里来了。此刻二人都在书房候着,请求公主接见!”一名模样漂亮的小厮快步走入,娘声娘气地汇报。

“扶我起来!”太平公主皱了皱眉,低声吩咐。随即,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身,缓缓走向了门外。

“公主小心台阶!”小厮身材比她高了一头,却弯着腰,尽量让自己显得比她矮一些,继续娘声娘气的提醒。

“本宫知晓!你可以松手了!”太平公主不耐烦地摆了下胳膊,将小厮甩了个趔趄。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宝剑,在婢女们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向了书房。

今天的损失不大,远不到让她“伤筋动骨”的地步。然而,该追究的责任,却必须追究!否则,底下人个个都偷懒,千里之堤必毁于蚁穴!

书房内,狸姑和崔湜两个,一跪一站,心情都极为紧张。特别是狸姑,作为太平公主的铁杆亲信,深知自家主人发起火来,是何等的可怕。汗水顺着耳畔,不停地往下淌。

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二人齐齐扭头。待看清楚了太平公主的脸色,登时,又齐齐打了个哆嗦,争相迎上前去,深深施礼,“奴婢狸娘,见过主人!”

“微臣崔湜,见过镇国太平长公主!”

“免了!”太平公主大步踏入门内,略胖的身体,登时挡住了门外的阳光,让整个屋子都为之一暗。

“奴婢无能,上了那张潜的恶当,坠了主人的威名,还请公主重重责罚!”终究是从小在太平公主身边长大的,对于如何平息自家主人的愤怒,狸娘远比崔湜更内行。果断从腰间解下一根皮鞭,双手高高地捧过了头顶。

“你还知道坠了本宫的威名?!”太平公主毫不客气地劈手抓起皮鞭,朝着狸娘肩部狠狠抽下,“啪”的一声,将对方抽翻在地,疼得身体缩成一只虾米。

然而,狸娘却既不敢呼痛,亦不敢讨饶。双手撑着地面,将扭曲的面孔抬了起来,咬着牙的哀告:“奴婢该打,谢主人责罚。还请主人不要生气,否则,万一气坏了身体,奴婢百死莫赎!”

“气坏本宫,你想得美!”太平公主撇嘴冷笑,挥动胳膊,一鞭接一鞭子抽下去,顷刻间,就将狸娘抽了个皮开肉绽。

而那狸娘,虽然疼得满地乱滚,却仍旧不肯发出任何惨叫声。每当鞭子停顿下来,就立刻努力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平公主,苦苦哀求,“奴婢该打,谢主人责罚。还请主人不要生气,否则,气坏了身体,奴婢百死莫赎!”

“哼,想得美!”太平公主仍不解恨,继续挥舞皮鞭,一鞭接一鞭抽下去。直到将狸娘抽得紧闭着眼睛昏厥过去,才悻然丢下皮鞭,将刀子一般的目光转向了礼部尚书崔湜,“本宫教训奴婢,让崔尚书看热闹了?”

崔湜被吓了一哆嗦,双腿本能地交替后退。然而,却知道自己今天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干脆把心一横,哑着嗓子拱手,“微臣,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你说什么,崔尚书?”没想崔湜居然不主动求饶,反而跟自己兜起了圈子。太平公主心中刚刚减弱了一些的怒火,立刻再度熊熊而起。瞪圆了眼睛,一步步向对方逼了过去。

“微臣恭喜公主,府中又添一产业,日进斗金!”崔湜的脑子快速运转,说出来的话却断断续续,“今日,今日六神商行击溃大食人的珍宝阁,名震长安。想必从今往后,我大唐境内,再无大食琉璃的立足之地。而那六神商行能把琉璃卖得如此便宜,想必已经琢磨出了更好的烧制琉璃之法。从今往后,其六神花露,各种琉璃,还有可照清楚人脸上毛孔的镜子,势必行销天下。因此……”

顿了顿,他终于将思路彻底理顺,也避免了自己因为呼吸错乱而活活憋死,“因此,无论公主手中拿了多少六神花露的股份,今后获利都必将在百倍以上。而按照六神商行的章程,每次扩股,大股东都可以优先认购。以公主的财力,尽可徐徐图之!”

“嗯?”从来没打这个角度,看待过先前派人从王元宝手里抢来的那批六神商行的股份。太平公主愣了愣,肚子里的怒火,立刻难以为继。

崔湜看到了她的表情,心神立刻大定。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将声音放缓了些,继续补充:“狸姑先前仓促决定对六神商行动手,微臣原本就曾经极力劝阻。然而,她却假借公主的名义,不肯听微臣之言。好在此番虽然损失了两家珍宝阁的投入,却赚回来了一份六神商行的干股。倒是也算得上失之桑榆,收之东篱!”

镇国太平长公主的眉头紧皱,脸色阴晴不定:“收之东篱?哪那么容易?本宫今日的损失,又岂在金钱上。本宫……”

“公主请听微臣一言!”崔湜迅速感觉到一丝不妙,连忙拱手打断,“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若不经历一场风波,怎么知道别人对公主是否忠心?而今日之事,有人对公主疏远,公主不过损失一些颜面。若是他日公主到生死关头,有人再弃公主而去,公主损失的,恐怕就不是颜面而是性命了!”

“嗯?谁敢?!”镇国太平长公主柳眉倒竖,牙关紧咬,微胖的脸上写满了狠厉。

“今日六神商号以四吊两只的价格推出琉璃走马灯之后。在东市珍宝阁购物的各府管家们,立刻作鸟兽散!”崔湜也不反驳,只是一一地列举已经发生的事实,“正在往买主家送货的马车,路上也莫名其妙地翻了好几辆。而那些已经接到货,来不及反悔的买主,恐怕也会推说,是家中女人或者晚辈任性胡闹,才擅自做主,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堆废物回去。敢问公主,若是再发生一次神龙革命,这些人家中,哪个会像上次一样,只要公主振臂一呼,就舍命披甲相随?”(注:神龙革命,张柬之等人带兵入宫,逼迫武则天传位给李显的政变。而当日,太平公主披甲执剑,带领一伙人马对李显表示了支持。因此才被封镇国长公主。)

“这……”镇国太平长公主又愣了愣,脸色忽然变得好生凝重。

自打受封为镇国长公主以来,她只在亲哥哥李显手下吃过亏。因此,心中早就形成了一种错觉,无论自己干什么,那些受到过自己恩惠和提拔的人,还有那些与自己平素走动密切的世家大族,都会选择不遗余力地支持。

而今天崔湜将珍宝阁战败后,自己那些支持者的表现一一列出,她才蓦然发现,这种的支持是何等的脆弱!

那些临时改了主意不再买琉璃的,还可以说是为了保全双方的颜面。那些把琉璃买回了家,又推说家主豪不知情的,也可以说为形势所迫。而那些半路上故意弄坏了马车,让货物永远送不到自家的,恐怕将来在她遇到麻烦之时,不背后捅她一刀,都算对得起良心了。怎么可能会选择跟她风雨同舟?

“这些,其实公主自己也能想到,只是,公主方才在气头上,没时间细想而已。微臣以为,既然此刻珍宝阁败局已定,公主就没必要为其再耿耿于怀。将精力花费在梳理手头力量,并且观测京师内各方反应上,才是最佳选择。”偷偷看了一眼太平公主的脸色,崔湜越说,话越流畅:“而六神商行的主人,虽然根基浅薄,最近却圣眷甚隆。公主如果继续追着他不放,恐怕会被人误会,是故意跟圣上作对。万一再有御史趁机煽风点火,纵使圣上对公主再信任,恐怕也不得不做一些惩戒,以塞天下悠悠之口!”

“这……”太平公主的心里乱得厉害,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崔湜哪句话对,哪句话不对,额头上皱纹深如沟壑!

“微臣不才,愿意替公主去留心外边各方势力的表现,以便公主能够及时得到消息,从容应对!”崔湜在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拱起手,主动请缨。

“去,速去!”太平公主李令月闻听,立刻不耐烦地挥手。

“微臣遵命!”崔湜行了个礼,转身匆匆而去。唯恐走得慢了,自己也跟那狸姑一样,被当众抽得皮开肉绽。

“都是你这个蠢货!”太平公主心中的烦躁无处化解,猛地俯身,又抄起了地上的皮鞭。正准备命人用冷水将狸姑泼醒,再狠狠抽上一顿,双腿忽然被狸姑轻轻抱住,“主,主人,崔湜对主人不忠。主人千万要对他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