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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心里忽然涌起的那份凄凉来自何处。同时,也更清楚地感觉到了,萦绕在对方心头,那挥之不去的绝望。

连做中书令的祖父,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却交到了自己这个既没有权力,又没有根基的秘书少监手里,有几分改变的可能?!恐怕,她每次前来跟自己相见,都需要努力忘记命运的安排,努力展示出最快乐的笑脸。而每次分别之后,就又会与绝望为伴。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轻轻将对方揽入怀中,张潜努力用自己胸口,去为对方提供温暖,“你祖父料得半点儿都没错,我师门极为强盛。我学艺虽然不精,眼下却有足够的手段开山裂石。至于将来,我不敢保证太多,至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

“用昭兄!”双手抱住张潜,她如同海绵般,想要从对方身体总汲取一些勇气和力量。却发现,此时此刻,自己孱弱得宛若风中的野草。

“不用怕,咱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张潜身体又宽又壮,像大树般,替她挡住了略带凉意的春风,“两年时间,可以让我做出很多东西。师门里有一种甲胄,可以正面挡住弩箭的攒射。师门有一种兵器,可以在百步之外,杀入于无形。师门还有一种自行车,不需要马匹来拉,双脚一踩就可以快速前行。师门里还有一种巨大的气球,可以直接飞上天空,带着你我远遁万里……”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摆脱恐惧和绝望。所以,尽量捡自己知道大致原理,并且以本时空工艺水平,有希望能制造的器物来列举。结果,越说,发现自己的思路越是开阔。

事实证明,这些话的安慰效果相当好。

半刻钟之后,杨青荇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一刻钟之后,杨青荇的眼睛里的恐惧,全都变成了惊叹。

……

半个时辰之后,杨青荇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两眼直直地看着张潜,仿佛在看着一个神仙或者妖怪。

“师门里,还有一种叫作高速列车的东西。可装载上千人,以电为动力,在铁轨上每个时辰可跑一千四百里……”

“用昭兄,什么是电?”

“电,就是日常说得闪电。其实是一种看不见的能量。这个其实很好展示,你来看……”张潜轻轻松开对方,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琉璃梳子,笑着在自己的丝绸外袍上擦了几下,然后弯下腰,缓缓将梳子靠向地面上的干花瓣。

四五片干燥的花瓣,迅速被琉璃梳子上的电荷吸引,竖立而起,随着他的手,来回移动,仿佛精灵在翩翩起舞。“这就是电,如果能把它集中起来,通过铜线输送。就可以驱动高速列车。”

杨青荇缓缓蹲了下去,一眼不眨地看着花瓣舞动,好奇得宛若刚刚开始观察世界的婴儿。“用昭兄,你真的没在梳子上施加魔法?”

“这把梳子,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可以自己试。用任何琉璃摩擦丝绸,都能产生电荷。”张潜笑着将梳子递给对方,笑着补充。“如果你冬天时,同时穿了丝绸和皮裘,经常能听见‘啪’‘啪’的声响,那也是电荷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我的确听到过!”杨青荇恍然大悟,一边用梳子摩擦自己的外袍,一边轻轻点头,“有时甚至能看到火花,就是以前没把它跟天空中的闪电联系在一起。”

说着话,她也学着张潜的示范动作,用梳子去吸引花瓣。果然,同样看到了干花瓣和草屑,在梳子下翩翩起舞。

“你回头改用纸屑,也能吸得起来!”见对方学得认真,张潜当老师的瘾迅速发作。想了想,用鼓励的口吻说道:“还有,如果你用两根琉璃棒,分别摩擦丝绸和皮毛,然后将玻璃棒互相靠近,在黑暗的屋子里,立刻能看到非常漂亮的火花!”(注:这个试验推荐去哄小孩,非常简单。)

“真的?”杨青荇已经完全忘记了烦恼,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求知的渴望。

“你回去试试就好。明天我给你带琉璃棒。”担心对方在野地里蹲得太久,被风吹伤了身体。张潜伸出手,用力将她拉了起来。随即,又迅速从衣袖内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只包装精美的锦盒,“这个,也是送给你的。目前是全天下独一份!”

“什么东西?”杨青荇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地面上挪开,双手接过了锦盒。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张潜故作神秘,轻轻点头。

少女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乖乖地打开了锦盒。刹那间,巴掌大小的镜子,从锦盒中自动竖起,照亮了她姣好的面孔。

镜子中,她脸上的惊讶和喜悦,都一清二楚。

镜子中,他的身影,快速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弯下腰,将面孔贴向她的面孔。

两张年青的笑脸,迅速在镜子中汇聚在一处。忽然,又一次福灵心至,张潜快速从怀中摸出很久不敢再用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再度将头贴向杨青荇的肩膀,指挥对方与自己一起看向手机的摄像头,随即,手指迅速下按。

“咔嚓!”刹那间,两张幸福的面孔,在手机屏幕上成为永恒!

……

“刷,刷……”正午的太阳下,剑光闪烁,照得人眼花缭乱。

终南山中,一块已经踩硬了的地面上,上清派茅山宗第十二代宗师司马承祯一边踢罡步斗,一边不停地挥舞宝剑,口中同时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稍远处,大唐前浑天监李仙宗,则拎着一把桃木剑,目不转睛地盯着司马承祯的一举一动,略显苍老的面孔上,写满了期待。

“敲钟!”猛地停住了脚步,司马承祯厉声断喝。

“当当当……”两口铜钟被小道士们奋力敲响,声音清脆悦耳,惊得一群野斑鸠腾空而起,呼啦啦遮住了小半面天空。

“大师,白云子道长琢磨出一些眉目了吗?据百骑司汇报,那天在小张家庄附近的弟兄,可是在法坛起火之后很久,才听见的钟声!”在李仙宗身旁十多步远的一棵柳树下,最受大唐皇帝喜欢的女儿,安乐公主轻轻拉了拉一名白发苍苍老道士的衣袖,低声提醒。

“嗯!”被称作大师的白发苍苍老道士,闭上眼睛,右手的拇指在其余四根手指上反复掐算。半晌,才迟疑着解释:“公主,各家有各家的秘法,钟声响于火光之后,或者火光之前,都只是表象。关键要看火光能不能出来,能飞多远。白云子师兄乃是我茅山派法力最强者,既然受了公主委托,就会竭尽全力。至于这次能否成功揭开那天的关键,还是要看机缘。毕竟,日食乃是至阳至阴交汇,而现在,却是只有至阳,没有至阴。”

“哦?!”安乐公主礼貌地点头,目光中的失望,却不加掩饰。

铜钟是半个多月之前,她通过她母后,从皇宫里“暂借”出来的。先交给佛门高僧琢磨了很多天,都毫无结果,不得已,又求助于已经隐居终南山的司马承祯。

而从目前结果上来看,司马承祯恐怕连激发流星的门口在哪,都没摸到。更甭说破解张潜当日召唤火流星的秘密!

“公主勿急,白云子师兄学识渊博,既然今日愿意出手一试,心中肯定就已经有了一些把握。”那老道士被安乐公主的目光,刺激得脸色发红。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补充,“也许只是需要一些……”

“呔,去!”话才说了一半,忽然间,耳畔传来一声断喝。二人双双扭头,恰看到白云子以宝剑指向两丈外的树荫。而树荫下极暗处,则猛然有蓝色的火焰一闪,旋即,冒出了滚滚白烟!

“当当当……”清脆的钟声再度响起,欢乐如万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