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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她此刻,到底想做些什么。

暗室之内,忽得亮了起来。皇后点燃了一盏琉璃灯,拿在手中,朝着暗室中央的床榻走去。

皇后慢慢坐在了床边,身子慢慢倚在了床柱上,她伸手触摸了一下榻上之人的脸颊。

从眉心到眼角,在顺着山根,慢慢往下,一点点描绘着榻上之人的五官,连唇瓣都未曾放过。

“崔大哥。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便能带你回草原了。”

她将琉璃灯摆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探着身子,往前坐了坐,整个人趴下了他的怀中。

远远看去,好像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崔珝和皇帝也在此时摸进了暗室,看见榻上之人,梁帝愣了一下。

他看着皇后那疯魔的样子,目光之中皆是不解与愤怒。

“皇后!你在做什么?”

好像没听见他的话,皇后仍旧自顾自地抱着崔演不肯撒手。

崔珝点燃了身旁的几盏灯。

现下,他们才终于看清楚了一切,皇后此刻正抱着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男子。

可这名男子,虽看着与活人无异,却面无血色,正紧闭双眼,僵直地躺在榻上。

“榛榛!”皇帝咆哮声从喉间传出。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皇后的名字了。

“崔大哥已经死了十七年了!”梁帝走上前去,一把将皇后拉了起来。

皇后被他这么一扯,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十七年了?”她跪倒在地,喃喃自语。

原来族中术士是骗她的,说什么十五年便能复活,如今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了。

皇后抬头,看向了梁帝,一行清泪落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是他不是你!”皇后声泪俱下地冲梁帝怒吼道。

“十七年前,戾王逼宫,我明明派人传了消息给你,该来的人应该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皇后站起身,又一次坐到了床边,趴在了崔演身上。

她是恨崔演的,若不是他,她便不会来到大梁。

所以她派人假传消息,害死了崔府满门。

可是她又是爱他的,所以在最后关头,她改了主意。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人还是他。

皇后无法接受自己亲手害死心爱之人,这么多年,一直执着于复活崔演,所以轻而易举的便被北渝的人利用了。

梁帝摇了摇头,不忍心地转了脸:“榛榛,崔大哥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容英一人。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也依然会是如此,你又何必如此?”

“朕自问待你不薄,你无权无势,也没有强大的母族,且身世不详。可朕就是力排众议,将你立为皇后。朕真心待你,可你却想要朕的命。”

梁帝失望透顶,望着皇后疯魔的样子,他怔了怔,好似这些年的时光,都是噩梦一场。

原本查到蛛丝马迹之时,梁帝并不相信,还在一味的替皇后辩解。

后来大长公主回京,将当年戾王逼宫之事的内情告知,原来当年假传消息的人是皇后所派,事后还栽赃在大长公主府上。

那时,梁帝也只以为皇后是恨极了大长公主才会如此。

他不是个好皇帝,他没办法不存私心。

可是他的一片真心,被人踩在脚下,践踏成泥。

皇帝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崔珝的肩膀:“带着你父亲的尸首,跟朕出去吧。皇后疯了,便住在这偏殿里吧。”

也不需要留人看守了,崔演真的死了,她再也没有力气搅动是非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梁帝到底还是给了皇后体面,最终只将她圈在了椒房殿,并未褫夺她的皇后封号,也未要她的命。

一切尘埃落定,到最后似乎谁也没有赢,大家都输了些什么。

崔珝带着崔演的尸首回了崔府,他不知道该要怎么跟迟兮瑶解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原本,她才应该是定北侯府的家主,崔氏满门,只留下了她一条血脉。

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崔珝刚刚回府,便看见月色下正盲着眼睛却不肯休息的迟兮瑶。

她正搬了个竹榻,躺在院子里,吹着凉风,吃着糕点,听桃若读话本子。

几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崔珝的到来,仍旧闹哄哄地在讨论话本子里的故事。

“小姐,这本是俏将军与妙书生的。将军女扮男装混迹军营,书生柔弱无力,需要将军贴身保护。”

橘若举起了一本书,递到了迟兮瑶面前,“小姐,让桃若读这本吧,这本听着就很带劲儿。”

迟兮瑶接了口桃若喂过来的的果脯,摇了摇头:“嗯?不要!”

“书生柔弱无力还需要女将军贴身保护?那他活着干嘛!我最讨厌酸腐书生了!”迟兮瑶咂巴着嘴,吐槽道。

橘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可是小姐,您以前不是最喜欢书生了吗?话本子看的全是书生与贵女的故事,每每看到有情人难成眷属,您还要哭泣一番呢!”

站在一旁的桃若也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是啊,是啊!所以少爷每次出门回来,都要给您带上几本书生的话本子呢!”

迟兮瑶瘪了瘪嘴,不想跟这两个不长进的家伙一起玩了。

“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审美?书生有什么好的,还是将军好。将军虽然话不多,但是吧,重在心性坚韧,不会被旁的人抢了去。而且吧,将军英俊魁梧,武力高强,又能上阵杀敌,又能保护我。”

更重要的是,习武之人,体力强呀!她与这些未出阁的小丫头,说不着!

“哦……”两个丫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小姐是在夸姑爷呀!”

迟兮瑶面上一红,突然羞涩了起来,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哪有哪有!你们别瞎说!”

“好呀!那咱们以后,都只看将军的话本子!”桃若抽走了橘若手中的话本子,换上了一本将军与娇妻。

崔珝站在廊下,看着眼前正闹做一团的主仆三人,微微一笑。他忽觉夏日夜风习习,吹得人,心旷神怡。

目之所及,皆是美好。

此生若是一直如此,不论寒冬酷暑,春日秋朝,都应是令人期待的。

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就该让它随风而逝,不必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