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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抬着担架正从她身边冲过,一名护士跑在担架边大叫:“快点,快点!”一边拆着伤员的绷带,当她揭开最后一层,秦恬赫然看到那伤员小腹上的肠子随着担架的震动而往外流了出来。

血红的,在蠕动。

“停!”那护士命令道,仿佛不知道那是肠子,她直接用手把流出来的肠子塞进去,然后双手堵住伤口,大吼,“快!快!”

于是担架火速跑远,四周全是伤员的哀嚎,秦恬甚至没注意刚才担架上的伤员是否还清醒。

他们又路过一个房间,里面几个士兵正压着一个伤兵,那个伤兵左手空了,右手却拿着一只手臂,大声嘶吼着,左臂的血染红了全身,也把旁边压着他的士兵染成了血人。

“手!我的手……呜呜呜!”他疯狂的嘶吼挣扎着,想脱离战友的钳制跑出去,旁边护士焦急的摆弄着针筒,“你们压住他,压住他!我得让他镇定下来,否则无法包扎!”

秦恬看的呆住了,忽然那个断手的伤兵抬起头,双眼死死的盯住了站在门口的他,猛的一声大吼:“手!”

秦恬一阵头皮发麻,差点迈不动腿,眼见那军官带着秦母越走越远,她赶忙跟上,差点同手同脚。

“请问,巴黎郊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员?”秦恬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声的问那军官。

“为了减少前线压力,节省前线医疗物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重伤的伤员都会被运到这儿,至少这儿医疗条件好,也不用担心物资浪费。”那军官顿了顿,嘴角不知怎的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重伤者与其在前线浪费物资,不如回来看看还有没有价值。”

秦恬抖了抖,她是被这军官的奇异语气吓到的,不知道是激进纳粹还是愤世嫉俗,反正那模样和海因茨是一样一样的,果然近墨者黑。

沿途都是惨叫的伤员,有些地方甚至满地鲜血来不及打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就是前线医院,秦恬走的冷汗直流,一直跟军官上了三楼,才勉强安静下来。

军官带着她一路找到一个办公室,里面没人,他把秦母放办公桌旁空置的床上,让秦恬在一边守着,便出去找医生。

秦恬摸着秦母的额头,依然滚烫,满嘴的燎泡,再摸摸内衣,已经湿透了,但身上却冰凉,呼吸也相当快,她不禁有些复杂,如果真的执意把秦母送到大院,自己去照顾,不知道到底行不行,看来还是送到医院保险。

她刚倒了一杯水,一点点灌进秦母的嘴里,门开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年军医,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褂,大步走了进来,表情很严肃,后面跟着那军官。

“就是她。”军官指了指秦母。

秦恬连忙站起来,捧着杯子,有点无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碰你的东西,实在是我母亲……”

“没事,应该多喝水。”军医说话了,语气竟很柔和,带着老年人微微的沙哑,他上前听听秦母的心跳,看了看瞳孔和口腔,道,“没大事,打针,吃药……道奇中尉,麻烦你把这位女士转移到我隔壁的那个病房去,里面有空床。”

道奇中尉,也就是那个军官,一言不发的抱起秦母,走出房间。

秦恬有点不放心,没大事?那怎样才有大事?她想了想,还是问老军医:“我无意冒犯,只是,我母亲似乎烧的有点厉害……不算,小事吧……”

老军医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恬道:“姑娘,如果你是从一楼上来的,就应该知道,你母亲,真的没什么大事。”

秦恬一愣,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行礼道:“您好医生,您可以叫我媞安。”

“施密特。”医生微微颔首,“现在你可以去看看你母亲,等会我会让护士送药来,有什么需要可以问她,你母亲大概后天就能好了。”

“谢谢。”秦恬还想问问多少钱,她的观念中上医院就是一次大出血,她必须确定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医院里她能够不倾家荡产就治好秦母的发烧,可转念一想,要后天才出院,期间用药还不确定,还是以后再问吧。

她走进病房,这是个集体病房,放了两排,八张床位,其中有六个躺了人,大多都睡着,还有两个在和探病的人聊天,秦母躺在靠窗的那张上,已经有一个护士在给秦母做皮试,道奇中尉在一旁看着。

秦恬走过去看了会儿秦母,回头对道奇道:“谢谢你送我母亲上来,还帮她找医生。”

道奇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用谢,我按照命令办事。”

哪来的命令,一路上你们仨就没交流过,难道用的心灵感应?秦恬无语。

她看周围似乎都是德国人的样子,有点担心的问道:“这是你们的医院,我母亲在这,会不会……”

“你又不是不付钱。”道奇一语中的。

秦恬暗自吞了口血,强笑道:“麻烦您提我告诉海因茨长官,他的钱,我会还的。”

“我会转达的。”道奇微微点头,过了一会儿道,“我有任务,先告辞了。”

“那您慢走,麻烦您了。”

过了一会,皮试成功后,护士给秦母打了针,叮嘱了一些饮食忌讳后,就离开了,留下秦恬发愁。

这眼见着,晚饭时间都快到了,护士说他们医院提供病号饭,但是陪护的人是要自己处理的。

看来她还得回老屋一趟,把吃的拿来。

这郊区医院离七区也不是很远,她做地铁的钱还是有的,到时候跑到大院借一点,或许可以去戒严区看看,这么久了,该解除了,这样的话,情况就好太多了。

不过首先,得等秦母醒来,她才能放心。

这一等,就是天黑。

眼看着秦母热度开始降下去了,出汗也不是那么凶猛了,秦恬稍稍放心,挡不住疲劳汹涌,靠在床上闭上了眼。

感觉刚闭眼,她就被拍醒了。

转头,海因茨刚收回手。

“是你?”你怎么又来啦!

“跟我来。”海因茨抓着秦恬的手臂就往上提,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什么?”秦恬被迫站起来,“一会儿我妈的饭该来了,什么事这么急?”

“奥古。”

“啊?”秦恬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飞机上送来的重伤员中,有奥古。”海因茨皱着眉,“你去不去?!”

奥古,重伤员?

秦恬感到大脑嗡的一声,思考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