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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恬拒绝了苏菲送她回家的意向,快速的服了两片止痛片,借了一辆自行车,疯狂的往大院的方向骑。

她脑子快炸了,各种想法纷乱不绝,她也不知道去大院干嘛,但她就是想去,就是看一眼也好。

黑夜中,感觉四面都是喧嚣声,那恐怖的声音就好像四起的烽烟,扰得秦恬心慌意乱,她忍着腹部的抽痛和两颊的麻涨感,死命的蹬自行车。

路灯简直就像催命的招魂幡,阴森森的发着白光,有一些街道只有秦恬蹬自行车的声音,有一些却极为喧嚣吵闹,还伴随着尖叫……大围捕正在全巴黎,有可能是全法国进行,秦恬眼前一片朦胧,她擦了把眼泪,抽噎着继续骑着。

终于,过了塞纳河,她一个急转骑向大院,护士帽上的布被夜风吹得飘了起来,她一把扯下,条件反射的想塞前面车兜里,手一松才发现这时候的自行车还没车兜,护士帽呼的飞后面去了,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头发一摞继续骑。

远处,还有惊叫声。

现在已经是凌晨,天已经微亮,大院门口的灯光渗人的慌,她跳下自行车想也没想就冲过去,远远看到院子外面停着很多车,还站着很多人,院子里面闹哄哄的,还有警察的大叫声。

秦恬跑过去,被门口的警察拦住:“你要干嘛?!”

秦恬大叫:“我奶奶在里面!我奶奶!她不是犹太人!”

警察看看秦恬,冷笑:“里面可没亚洲老人!”

“这不管你的……噗!”秦恬正大吼出声,忽然感觉胃部一阵抽痛,紧接着一股热流上涌,满嘴腥甜,她没去忍住,故意吐了出来,顺势喷了那警察一脸血!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秦恬捂着腹部差点跪下去,她撑住门框盯着一脸血的警察:“要么我走进去!要么你搬着我的尸体进去!”

“见鬼!”那警察低咒一声,随手一抹血,放开秦恬,“滚!”

秦恬被推了一下,几乎是跌进院子,此时天光忽然亮了,几乎伴随着这一步,她看见了院中的情景。

包围着院子的公寓里面一阵喧闹,每个警察手里都拿着一张登记着人员名单的纸,已经有很多家庭收拾了东西在被往外撵,地上一片混乱,晾衣杆,衣服,杂物,废纸,箱子,还有绒毛玩具,被军靴踏来踏去,支离破碎。

有几个警察在下面拿着喇叭大吼:“所有犹太人必须离开聚集地,聚集地将停止供气供电,钥匙及宠物一并交给门房,带上你们的身份证件,没人可带一双鞋,两双袜子,两件衬衫,两套内衣,一件毛巾,一套床单,一只碗,一个杯子,一张毯子……没有孩子的夫妻及单身男子立刻被送到德朗西集中营,其余人送到冬季赛车场!”

警察挨家挨户的搜,每一户都核对名单,少个人都不行,一旦有放抗的,都会招致责问和拳脚。

几个妇女哭叫着不肯离开他们的家,被几个警察连拖带拽拉出房门,老人们颤颤巍巍的拿着包袱扶着扶手走下楼,反而是他们安慰着焦躁的年轻人,男人们提着包裹,保护着家人,推开警察的手,大声怒骂……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往秦恬撞来,被秦恬一把抓住:“豆豆!你妈妈呢?”

豆豆笑得很开心:“叔叔在和我玩抓抓!”

秦恬一震,看看周围,兵荒马乱的,还没大人注意到他们,但是门口严防死守的,她根本不可能带着豆豆逃出去,情急之下,她干脆带着豆豆走进公寓,一边安慰:“叔叔没抓你,姐姐找不到你妈妈,姐姐带你去找伊路莎奶奶,记得乖乖的……”

她带着豆豆往楼上挤,伊路莎奶奶正在房门口站着,她用手帕擦着眼泪,一边和路过的街坊道别——她不是犹太人,伊万不在身边。

秦恬带着豆豆走过去,看看周围,有两个警察,正站在楼梯口虎视眈眈。

伊路莎奶奶看到秦恬,又看到豆豆,眼睛一亮,忽然道:“哦!亲爱的,你终于找到他了!豆豆来,到奶奶这儿来!”

“豆豆,去!”秦恬把豆豆往伊路莎那儿推,趁豆豆走过去,笑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坏孩子跟那群犹太佬混在一起,差点儿就被送上车!”

“笨豆豆!就不省心!”伊路莎奶奶大声道,拉着豆豆要往屋里走,期间两人都没朝警察看一眼,秦恬感觉到两个警察依然注意着她和伊路莎奶奶,但并没什么动作。

正当她跟着伊路莎奶奶进屋,准备关上门时,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大叫:“你们把我的孩子弄到哪儿去了!?谁看到我的孩子了!?豆豆!豆豆!谁看到我的孩子了!?”

“妈妈!”听到那声音,豆豆激动的大叫一声,挣脱了伊路莎的手就往外跑,他跑的太快,秦恬和伊路莎都没反应过来。

豆豆小短腿piapiapia的往下跑,在楼下的院子里和跪在地上的妈妈抱在一起。

秦恬和伊路莎奶奶相视无言,又看向那两个被蒙骗过去的警察,他们都冷笑着,嘲讽的看着她们。

自导自演一场戏,终究没扛过母子亲情。

其中一个往秦恬走了两步,忽然怔住了,眼睛里是秦恬肿胀的双颊和犹自带着血痕的嘴角,她手一直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泛着青紫,看起来摇摇欲坠。

警察冷眼看了一会,哼了一声,指着伊路莎奶奶的房间:“滚进去!别再掺和这事!”

伊路莎奶奶扶住秦恬,擦了把眼泪,一起进了屋。

警察伸手,关上了他们的门,把喧嚣都隔在外面。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她们往窗下看,混乱的场面尽收眼底。

秦恬缓缓的坐在窗边,伊路莎奶奶的安乐椅,大半夜的奔波,她终于坐了下来,只感觉疼痛中巨大的舒适感袭来,她舒了一口气,转而心情更加沉重。

伊路莎奶奶端来一碗热汤,轻声道:“喝吧,怎么伤的那么重?”

秦恬摇摇头:“没事……”她喝了一口汤,忽然问,“伊万呢?他……”也在这样干吗?

“不知道。”伊路莎奶奶坐在秦恬身边,她表情很平静,与外面的喧闹截然相反,“他昨晚就没回来,我反复跟他说,无论他多为难,决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他的事了。”

她说罢,叹口气,打开手里的医药箱,拿出些瓶瓶罐罐:“来,涂些药,你脸都变形了,可怜的孩子,回家会吓到爸爸妈妈。”

秦恬也很愁,但她无心涂药,外面的人都在生离死别,她在这儿喝热汤敷药,她做得到,但良心难安……

她起身打开门,正对上对面警察警觉的眼神,他问:“你又要做什么,女士?”

秦恬气不打一处来,她指指自己的脸:“看我的伤。”

他不说话,看着。

“我负责的犹太病人不见了,你的同僚,上司,把我往死里打。”秦恬捂着肚子,盯着那警察,“我是在告状吗?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我要告诉你,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迟早有一天,是你,你们的耻辱!”

警察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同伴忽然嗤笑一声,拍拍他,乐不可支的笑起来。于是两人一块儿笑,似乎秦恬就是个笑话。

秦恬无话可说了,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连骂人的心思都没有,这个楼道的人差不多都走到下面去了,她想下去看看,但也知道自己无济于事,只能惨白着脸捂着腹部看着楼下,大口喘气。

“孩子,你看起来不大好。”伊路莎奶奶跟出来,扶着秦恬回房坐下,“喝点热水,喝点汤,去医院看一下吧。”

“我就是从医院过来的,医生说没事。”秦恬深呼吸几下,感觉痛觉降低,起身道,“我该回去了……”

“是呀,还是回去吧。”伊路莎奶奶在秦恬脸上涂了点凉凉的药膏,“无论怎样,你还有爸爸妈妈在等你。”

“恩。”这时候,秦恬无比想回家。

她下了楼,外面的车已经把犹太人运走几批,还有一些人慢慢的往外走着,地上散乱着很多拿不下的东西,小箱子,小零碎,散落了一地,一些站在那儿没事干的警察,旁若无人的在地上搜检着,一些翻开的首饰盒里面被搜个精光,就连灯罩上镶金的花纹都不放过,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酒水,烟草……凡是看到看得上眼的,抓起就放进袋中,仿佛旁边那些排队离开的失主就真的是行尸走肉。

秦恬垂下眼,自顾自走出院子,那儿还站着那个刚才被她喷了一脸血的警察,她走出去时,那警察警惕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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