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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王静讶然地睁大眼。“你从哪听来的?靠不靠谱?”

黎重冷哼一声,“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早就撮合他和梦圆了。他一直跟文鸿的那个私生子关系不清,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药。你想想,那个私生子没钱没势怎么能这么顺利地接手文鸿的公司。要不是傅闻璟插手,张兰来找我的时候,就凭我跟文鸿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王静张了张嘴,脸色很难看,好像咽了半个鸡蛋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一脸的膈应与难受,“闻璟怎么会跟……你真觉得他不知道当年的事?”

“他要是真知道的话,现在就不会跟文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就算他不介意,罗青的脾气我知道,是眼里容不了沙子的,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哪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

王静怔怔对着虚空看了会儿,突然说,“重哥,我前两天做梦,好像还梦见远山了,他穿了第一次跟我见面时的那件蓝色毛衣,高个子,浓眉大眼的,笑容腼腆得像个孩子,看着就很讨人喜欢。他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鸡块,吃的满嘴都是汤汁,一整盘一个人就能炫光,他还管我叫嫂子。”说着,王静眼中泪光闪烁,好像快要落下泪来。

黎重眼角抽动了下,也是沉重地闭了眼,一只手压在宽大的案几上,苍老的手,已经斑斑驳驳显露出老年斑。

“当年的事,谁能想得到呢?算了,都过去了,”他沉重地一挥,“过去了就不要再提。”

王静抬手捂住脸,指缝间依稀有水渍渗出。

黎重看着她哭泣,心中烦闷之情更甚,他何尝不会想到从前,但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就不要回头不要后悔。

“重哥你说,远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

黎重猛地一拍桌子,“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提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凡有一个外人知道,我们全家都完了!”

王静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只是呆愣的看了看他,稀薄的泪迹干涸,终于慢慢扭开脸,转身走了出去。

王静离开后,黎重独自坐在书房内。

他抽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面摆了一杆尘封多年的猎枪。

黎重把枪拿出来,摸了摸表面掉漆灰扑扑的外壳,熟练地举起枪,一手托着枪身,一手扣着扳机,他眯起眼,透过准星看向白墙。

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他们三个人开着丰田越野车,游猎在西北各地,越是凶猛的猎物当前,他们越是莫名兴奋。傅远山曾经说过,“但凡拿我们生命去赌的,总是最为精彩。”他说这句话时正举起枪,眯起一只眼睛盯着向他们冲来的一头大野猪。“小心!”戴着眼镜的沈文鸿从车窗探出身子在后头大喊。

枪响过后,等黎重他们从车上跳下来赶上时,傅远山正拿着一把短刀在剥那头野猪的皮,白衬衣血迹斑斑,脸上也都是血,听到动静,他转过头来,朝着他们一笑,血迹模糊又黑又脏的脸上,雪白的牙齿显得尤为闪亮。

无数个夜晚,他们蹲坐在工地,看着一幢幢在建的高楼大厦,废墟瓦砾,起吊机、挖掘机,彻夜不停的工作,轰隆隆响成一片。城市在建设,从无到有的成型,他们是最早那批被赋予厚望的年轻人。

街边刚租下的一家小店,店门前还是凹凸不平的黄泥路,他们一手拿着军钢壶,一手拿着馍,大谈商业梦想,身上的薄外套抵挡不住雪夜的寒冷,呼气成冰,可没人想要进屋取一取暖,他们年轻而朝气蓬勃,对着广阔的星空,只有憧憬,没有怯意。

如今书房窗户外,一片高楼林立,更远处的高架上车水马龙,柏油路崭新开阔。

手臂支撑着沉重的枪杆。

黎重举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气喘吁吁地放下枪。他不堪重负地向后一坐,昏花老眼朝前看去,雪白的墙壁变成了纷飞的雪夜,一切恍如隔世。

有人老了,有人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