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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起来,月亮逐渐黯淡。医院开的安定药麻痹神经的作用减弱,傅闻璟却仍然伏在方向盘上昏迷不醒,铃声大作,他从接连不断的追逐噩梦中惊醒,结局无外乎一次次从高楼上跌落。

从臂弯间半抬起头,手向旁一捞,抓起手机,看了眼亮着的屏幕。

把手机放到耳边,傅闻璟竭力保持清醒,“美荫,怎么了?”

“国恩制药出事了,你最好现在回公司。”电话那头是一个清冷干练的女声,利星的副总裁杜美荫,傅闻璟受伤期间,她全权接手了利星的所有事务,并抵御了吴振华的突袭。她是傅闻璟当初亲自邀请加盟利星的,两人一同经历了利星的起死回生,可以说是患难与共的战友。

傅闻璟坐直身,弯曲了一夜的僵硬脊椎发出不堪虐待的脆弱哀鸣,他疼痛得皱眉,慢慢后仰舒展身体,“什么事?”他知道杜美荫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说难听点就是情绪欠奉,能让她突然打电话来通知,一定是已经危急到她也想不出办法。

“国恩因产品检验不合格被市监局重罚,停产停业整顿,所有药物立即召回,患者发起了联合诉讼。他们的上市计划也被无限期搁置。”杜美荫简明扼要地陈述了情况。

傅闻璟一下严肃起来。

国恩制药是他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决定领投的,前后三次注资,涉及资金上亿。最麻烦的不是资金收不回来,而是出事的时间节点,不用多想也知道会被人利用大做文章。

“我一小时后到。”傅闻璟回答。

他并没有立即赶往公司,他要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他现在的状况太糟糕,不能在利星内任何人任何时刻暴露软弱。他是利星CEO,是领航者是镇山石,他应该无坚不摧,应该无往不利,谁都能崩溃,他不能崩溃。

几个大股东在会议室等他。

因为涉及药物问题,是重大医疗丑闻,利星却多次为这家公司站台,所以这远超过资金损失、投资失误的界限。

事实证明,傅闻璟对医药行业的敏锐远比不上他对科技的敏锐,人在涉足不了解的行业时,往往就要栽一下跟头。

被拉出来受指责的还包括罗绥晋的事,他在任职期间大量收受回扣,有人甚至向高层匿名投诉他敲诈勒索,调查出来基本全是事实,即使最后罗绥晋被免职退还所有款项,但造成的影响太坏,股东们因此指责傅闻璟徇私舞弊、任人唯亲。

两件事傅闻璟都没有合理解释的借口,导致他十分被动,好像由此抹杀了他过往的所有功绩。

吴振华也在现场,毕竟他手握一部分利星的股份,虽然前期因为股票增发,他的股份被稀释了一部分,但仍然可观。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这起针对事件的主导者,他皱痕深刻到不符合实际年龄的脸上有一抹得意的冷笑,他很享受傅闻璟被打压到无力还嘴的时刻,毕竟在之前的交锋中,他失利了太多次,这次是傅闻璟难得的表现得如此谦逊,这个人一贯是自负而傲慢的,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敬畏之情。如此狠跌一个跟头,能教会年轻人尊师重道。

在开会时,傅闻璟好像频频走神,目光焦点涣散,精神不集中。

杜美荫坐他旁边,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忍了半天还是低声问他,“闻璟,你还好吗?”

残留作用还没有彻底散去,傅闻璟眨了下眼,用拇指摁压了太阳穴,“没事。”说是这样说,但他眼前跳跃着白色光斑,他开始出现幻象,导致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会议中所有人说的话他都能听见却无法理解。

“抱歉。”

下一秒,椅脚尖锐地摩擦过地面。

手按着绛红桌面,手背青筋崩起,傅闻璟突然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出去一下。”

傅闻璟转身低头从会议室离开,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这之后,市里对于国恩制药的调查还在继续,傅闻璟在内部的一场大会上当众向所有股东道歉,并表示自己会配合做好所有后续工作,尽全力弥补损失。

吴振华坐在下面,他想,一切还只是开始。肩上的责任越重,失误的可能越高,谁说傅闻璟是完美的,在他看来,没有漏洞,制造漏洞也是一种方式。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一蹶不振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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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浪的资金链虽然长期处于紧绷状态,但可喜得是,搏浪旗下的广告牌毕竟占据着锦城各地的商业黄金地段,拥有良好的品牌效应,就算他们被如此多方打压,没有余力做更多的招商,但每天仍然会有商家自发上门。

沈良庭始终没有放弃的原因是,他坚信,搏浪需要的只是注入大笔现金。真要引来一股活水,满池塘就会自然循环起来,企业不是没有渡过危机的可能。

黑白灰的现代会议室,结束一场谈判,达成合作。

沈良庭站起来与对面负责人握手,餐厅已经订好。

用餐期间谈到最近的监管处罚,理所当然说到国恩制药。

国恩制药的事沈良庭也知道。

判断一家企业是否有未来的发展潜力,很重要的是看它的创始人有没有成为好的领导者的品质和眼光,沈良庭当时也觉得那个从大学辞职的教授是有潜力的,想法前卫,专业水准过硬,能脚踏实地,也许会领导一场医药领域的变革。

所以傅闻璟走出舒适的科技领域,向医药领域涉足,虽然风险高,但沈良庭觉得傅闻璟的决策没有错,傅闻璟历来有很好的判断眼光。这次会出这样大的纰漏,实在让人意外。除非这不是意外,沈良庭考虑过这个可能,并与日俱增的显著。

但又觉得傅闻璟不至于连这种低劣的把戏都看不出来,连自己这个局外人都看出一系列事故的巧合性了,先是香港袭击事件,随之而来的利星逼宫大戏,再到罗绥晋爆出丑闻,加上目前国恩制药的事故,桩桩件件都是朝着傅闻璟去的,他肯定已经很警惕了。

自己甚至连吴振华的资料都给他送上门,可傅闻璟到底有什么计划,究竟想怎么做,所以会到现在都按着不发,没有反击。

沈良庭想傅闻璟一定有什么目的,只是他猜不透这个人的心思。

但他很忙,没有时间时时刻刻关注傅闻璟的一举一动,处理好自己公司的事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了。

他必须在两年内完成和投资方的对赌,推动搏浪成功上市。

目前一家企业上市的渠道一共有四种,主板IPO或新三板挂牌、借壳、并购、分拆。

以搏浪这种体量的大公司,不适用于新三板挂牌,主板IPO耗时太长,条件苛刻,不确定因素太多。并购和分拆也不适合搏浪。要在两年内回归A股上市,借壳是最快的方法,也几乎是唯一的方法,它省去了IPO冗长的排队与审核时间,但需要大量资金。好在现在搏浪经过前期私有化,背靠着一个庞大的资本财团,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资金问题上不像前期那样捉襟见肘。

有次沈良庭上电视的访谈会,采访提纲和问答提前给过他,但在现场主持人还是问出了超出他预料的问题,这很失礼。

主持人问的是,您觉得利星和搏浪有没有可能再次合作?大家都认为,搏浪的市场、利星的技术,双方有很大的互补空间。

在外人看来,利星和搏浪的合作告吹,最可能是沈良庭在搏浪站稳脚跟后,辞职出走,惹来傅闻璟的不满,双方起了冲突,又或者是利益分配不均,分歧严重导致的散伙。总的来说,充满了神秘性。

但资本市场多的是破镜重圆、重归于好的桥段,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谁也不能笃定他们没有再次合作的可能。

更遑论,搏浪现在发展得不错,而利星却频频受挫,也许他们会再次为了利好的结果,站到同一边也说不准。

虽然觉得主持人提出超过提纲的问题无理又冒犯,但沈良庭还是展现了一个合格总裁所应该具备的良好涵养和礼貌,非常合适的打官腔,“搏浪一直是一家开放的企业,如果有机会,我们很愿意跟任何友方进行合作。”

采访结束,他从舞台下来,解下收音器还给节目方,走出演播厅时他看到瞿嘉在跟节目负责人吵架,瞿嘉显得非常生气,情绪激动,指责节目方没有职业道德,说好的不会问跟利星有关的问题,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沈良庭很惊讶,因为他印象里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条要求。

瞿嘉吵到一半看到沈良庭出现,声音戛然而止,表情明显不自然。

节目负责人趁机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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