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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前一年他还算老实,但老实不过多久,就想找以前认识的一圈人骗点钱,但曾经认识的人都疏远了他,他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他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要让曾经看不起他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还像以前做生意的时候那样威风。

杨威这天喝多,晚上睡觉梦见了虞莹。

他很少梦见她,这还是第一次。

虞莹那女人在梦里血淋淋的。

怎么打都打不死,他一拳一拳下去,打烦了,梦里瞥见厨房有把刀,刚要拿起来,不知为什么,发现刀尖冲向的是他自己。

一股寒意从头淋到脚。

杨威瞬间惊醒。

“怎么会梦到这个贱婊子。”他自言自语着,伸手想去拿一罐酒,结果发现已经全是空瓶,然后又骂骂咧咧地去看手机。

出租屋里窗帘紧闭,根本看不出白天黑夜。

只有手机时间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半。

然后,门突然被人敲响。

杨威以为是快递,扬声道:“放门口。”

敲门声没有停止。

杨威:“妈的,都说了,放门口。”

他踩着拖鞋,不太清醒地下床去开门,然而门刚打开,迎面撞见了一枚警徽。

公安执法人员站在门外说:“杨威,我们接到举报,你涉嫌诈骗他人钱财及聚众赌博,跟我们走一趟。”

“举报?”杨威傻眼了。

只有他举报别人的份,谁敢举报他。

“谁举报我,”杨威双手被扣到身后,不断反抗着喊,“谁?我没有做过,我是被冤枉的——是谁举报我。”

他突然安静了一下。

接着,他想起刚才那个梦。

他问:“他是不是姓虞?”

-

这个杨威被带走的早上,虞寻过得分外平静。

很奇怪,他想。

他以为等到这一天,多少会有很多情绪。

只是真到了这天,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睁开眼,云词在他怀里,平时连嘴都硬的一个人,早晨在他怀里的时候却软得很。

云词自己都无意识,半梦半醒间用鼻尖蹭了一下他的脖颈。

所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起来,就在这细微的动作间消失了。

然后虞寻看了会儿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起床去做早饭,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唯一的变化是。

他的手机终于安静了。

没有杨威的骚扰电话,和杨威解除婚姻关系后的虞莹状态也在变好。

云词睡到快十点,起床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早餐。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再多的话也无从说起,最后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早。”

虞寻正曲着蹲在猫碗边上,听见他的声音,抬起了头。

这段时间以来,他没再去理发店理过头发,当初在长廊上碰见的模样被逐渐覆盖,头发长长许多,碎发遮在额前,定定地看着他,勾唇说:“早。”

-

又过了一阵,气温骤降,逐渐入冬。

云词和虞寻两人搬一块儿住后,衣服围巾基本都混着穿,出门拿到哪条算哪条。

等他到了教室,才发现脖子里围的那条围巾是虞寻的。

这天专业课老师在讲一个案例。

“这个案子里,取保候审咱们以前学过,是指侦查机关责令犯罪嫌疑人提供担保人或交纳保证金并出具保证书……保证不逃避或妨碍侦查,并随传随到……”

云词一边在书桌底下给虞寻发消息,一边把书本上案例里的四个字圈起来。

yc:[拿错围巾了。]

虞寻回得很快。

黑色头像回过来三个字:[没拿错。]

yx:[我故意的。]

手机里未读消息还有很多,有个群聊一直在聊天,是之前李言和流子分别拉过、但现在已经合并了的打架群。

群名叫:【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群聊内容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因为李言和流子两个人总是和谐不过三分钟,又开始带头掐架。

李言:[你妹子没追到,八字没一撇,就别整天叭叭了。]

流子:[你懂什么。]

流子:[她为什么只让我给她带早饭,不让别人给她带。]

李言:[……你当舔狗还挺骄傲。]

流子:[操。你再说一遍。]

李言:[舔狗。]

流子破防了,这回发的甚至不是文字,而是充满咆哮音的语音条:[你在哪间教室上课???有种出来,厕所单挑。]

在李言和流子骂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群里有个人挺身而出:[别骂了别骂了。]

不过其他人的表现都异常淡定。

那人:[你们不劝劝?]

群里其他兄弟纷纷表示:[死对头已经被重新定义过了,打是亲骂是爱,如果哪天流哥和言哥也官宣,我也不会意外了。]

这话一出,李言和流子瞬间安静下来。

李言:[……]

流子:[…………]

云词扫了眼,没跟他们一块儿开玩笑,他对着“取保候审”四个字,右眼皮跳了下。如果杨威还想折腾的话,这是他唯一能出来的方式了。

有时候一些好的设想不一定灵验,但坏的设想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

云词白天刚在课堂上设想过这个最坏的可能,傍晚,他被持续跳动的右眼皮磨得心情有点烦躁。

虞寻去店里了。

本来两个人说好,让云词在家里等他。

但这天傍晚云词实在待不住,于是放下备考的书,散步去虞寻上班的地方附近。

刚入冬,寒风四起,路上光秃秃的,很是萧条。

云词站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店里的灯光,刚低下头给虞寻发了条消息,让他猜猜自己在哪儿。

抬起头后,留意到附近狭窄的巷弄里,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身上衣服裹得很紧的男人。

男人佝偻着背,手一直塞在大衣口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最明显的,是男人的眼睛。

视线和他看向的是同一个方向。

紧紧锁着店里的人。

杨威在他妈面前痛哭流涕,又反复强调自己身体有重大疾病,让他妈做了担保人,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虞寻算账。

他这些年颠沛流离,好不容易赌博刚有点起色,一下又跌回去了。

全都因为虞寻。

虞寻把虞莹从他身边带走。

把他送进去判刑。

……

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死之前变成鬼,也要拖他下水。

然而手里的刀刚要掏出来,就被人从后面猛地飞扑,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压倒再地,刀尖划过他自己的手掌。

他根本来不及出声,也来不及看对方是谁,慌乱间,只剩本能在作祟。

他奋力挣脱反扑,掌心撑着地面,握着刀起身,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少年比他高出一截,明明清瘦却藏着一股爆发力,看向他的时候冷清的眼底泛着猩红色。

他只看清了这一眼。

因为云词很快又逼近他,手段干脆利落地掐上他手腕,试图把刀掰落。

杨威没这么好对付,他握刀的手紧了几分:“那你替他去死吧。”

但云词根本不怕,或者说,在那一刻,有比害怕更重要的东西。

云词用手去接那把刀,不顾刀刃划破掌心。

“……”云词一字一句地说,“他本来可以过得很好。”

站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而是这么多年困住虞寻的某个阴影。

“所以,该消失的是你。”

-

店内。

虞寻看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黑色头像回过去一个问号:[?]

以他对云词的了解,他男朋友不会无缘无故给他发这个。

他倚着柜台,抬眼扫了一眼街对面。

今天天气不好,灰暗的天空笼罩下,街道也看起来略显陈旧。街对面空空荡荡,没有人。

他等云词回消息,云词却没再回了。

虞寻想了想,低头拨过去一通语音电话,和电话铃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店外街道上的警车声。

警笛声非常紧促。

店里新进来的两名客人互相议论:

“杀人啦?”

“不是,听说是边上巷子里有人持刀抢劫——”

“我知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男孩子,个子很高,白衣服的是伐。”

个子很高。白衣服的。

虞寻心跳漏了一拍,他把客人递过来的购物篮一把推开,直接往外冲。

寒风钻进他衣服里,他一路跑进边上的巷弄里。

巷弄边上停着两辆警车。

云词倚着墙,手上缠着一卷白色绷带。

虞寻喘着气,对上云词的视线。

他有很多话想说,甚至因为担心,差点压不住情绪:“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但云词打断了他的话:“抓到了。”

“……”

这一刻的虞寻像生活在某段慢镜头片段里,杨威被押进警车里,周围一片纷乱,但他周围的一切却又很安静。

静地像默片。

周围只有肆意席卷而来的风在晃动,还有云词的声音。

“抓到他了,”昏暗的傍晚,巷弄口有一盏街灯,正好照在云词身上,他最后说,“……没有人可以困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注:课堂内容引用百科,以及前面的内容改动了一些,咨询律师表示除非当场报警不然事后告不了家暴,民事有效期内可以告不过就是一些赔偿金,所以改了一下告别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