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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蒋泓约定的面试时间在第二周的周六上午,地点就定在芳景昆剧团。

巧在同天,团里也接到节目组发来的第二期演出赛的主题简报。简报以加密大信封的形式送来,要求各团队的领队亲自拆开,还带了录像人员。

到芳景团这儿,自然是要由林青鸦负责出面。

节目组的人到时是中午,林青鸦正在新装好的练功房里,带着安生这些学徒小演员们练习一个闺门旦的亮相水袖动作,名为“相映红”。

隔着玻璃,望见窗明几净的练功房内那道素浅身影时,节目组过来的助理导演就亮了眼,他立刻示意身旁的摄像师傅举镜头拍。

领他们进来的是剧团大师兄简听涛,见状他迟疑地把助理导演往旁边拉了拉:“现在就开始拍吗?”

助理导演说:“你们林老师上一期没露过面,这个出场再有感觉不过了,您觉着不合适?”

“那倒不是,”简听涛说,“只是没跟林老师通过气,这样拍总觉得不好。”

“没提前说过才显得自然唯美,刻意反而就失了味道了嘛。”助理导演安抚道,“大不了拍完问问林老师,她要是不愿意,我们再删掉就是了。”

“好吧。”

助理导演又给简听涛讲了一下待会的过场镜头,这才示意摄像师跟上。简听涛走在前面,轻推开练功房的门。

“一抛,二拎,三划,四开。”

清婉女声淡淡传来,像沁着夏里的荷香。

水袖间她盈盈起望,不知道瞧见哪个孩子蹩脚仓促的模样,她眉一弯,含笑凝眄。

“安生,二三之间,足下动作也要跟上。”

“好的老师,我这就改。”

红着脸的孩子乖巧地应。

“嗯,我们再来一遍……”

林青鸦将水袖三叠,正要再带小演员们做一组,就瞥见练功房门口站着的简听涛。

他身旁还站了个有点眼生的男子,旁边摄影师傅扛着黑洞洞的摄像镜头,朝着屋内。

林青鸦收了动作:“安生,你先带他们练习。不能偷懒。”

“是,老师。”

安排好小演员们,林青鸦垂了水袖,一身素白戏服里衣,亭亭款款地朝练功房门口走去。

那道身影褪去平日在高台上的浓重粉墨,只白衣乌发两色,由浅渐浓又由浓及浅,像一副墨汁淋漓的山水画,写浸了六百年昆曲的极致之美。

摄像师傅在镜头后都看呆了,还是助理导演拐他提醒,他才想起,连忙按进来前说的退后运镜。

“林老师,我是助理导演武泽明,来送第二期演出赛的主题简报。”

“简报?不是会议形式了么。”林青鸦抬手接过那个封了节目组名称签条的包裹,轻声问。

武泽明:“因为这一期虽然主题相同,但对不同参赛团体的具体要求差异比较大,所以是以这种形式传达的。”

林青鸦轻点头:“明白了。”

林青鸦把包裹拆封,拿出里面一份白色的文件袋。

文件袋右上角有节目组的小标志,正中则是水墨风格的两个大字。

“《轮回》,”林青鸦浅声读了,“这是第二期的主题吗?”

“没错,林老师可以打开看看。里面除了主题企划外,有对我们昆曲队伍在这一场演出赛里的艺术表现形式和元素占比的具体要求。”

林青鸦清淡扫过,随即在某处顿住。

停留两秒,她意外地抬眸:“以现代艺术形式为载体,体现核心昆曲元素?”

助理导演笑出了来自节目组的得逞和促狭:“第一期是《初见》印象,难度设定最低;第二期既是《轮回》,自然要讲究一个古今并蓄,中外兼收。”

林青鸦了然:“每支队伍在这一期里都要放弃自己的原生表演形式,对于我们团来说,即不能以昆剧形式出演、但仍要体现昆曲艺术核心,是这样么?”“没错,就是林老师说的这样,”助理导演提醒,“而且必须是现代艺术形式,类似京剧戏本改作昆剧唱腔这类空子可不给钻。”

林青鸦点头:“嗯。我们有多久的准备时间?”

助理导演愣住,下意识答:“一周……等等,林老师不觉得惊讶吗?”

林青鸦:“惊讶什么?”

助理导演:“额,就这个,为难你们的主题?”

林青鸦意外抬眼:“这是不同艺术形式的交流,也是试验昆曲这种传统艺术对新时代的应变,难道你们只是在为难我们么?”

“……”

助理导演一噎。

良心在上,他一时真不知道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生怕说错一个字这个月奖金就泡汤了,助理导演不敢多话,讪讪地插科打诨闲谈几句节目组下场录制的事情,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简听涛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涨红。等送走了节目组助理导演,他这才笑着来请林青鸦去团长办公室开临时会。

“蒋泓在乐队老师们那儿的面试已经通过了,”向华颂上来就开门见山,“我旁听了一段,你说得对,这个孩子确实是难得地天赋不错,但技巧上有点不足。”

“向叔了解过原因么?”

向华颂说:“没有,我们没问。他这个情况比较清楚,多半是原生家庭的问题,没有练习条件。现在的孩子想学声乐,单说乐器也不是什么小价钱。”

林青鸦点头。

向华颂:“我们也和他说清楚了,先留他在团里半学半工一段时间,尤其得让老师们带他练习练习昆曲里常用的曲牌,看看他在这方面的潜能。”

“嗯。”

向华颂又谈了一些面试里蒋泓的具体情况后,他似乎想起什么,问:“我记得你小时候还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曲牌吧?”

“母亲想我加深戏本的理解和角色诠释,”林青鸦温和地说,“所以学过一点。”

向华颂笑:“我可太了解你了,你的‘学过一点’肯定不是别人的那种‘一点’。”

林青鸦想了想,认真地说:“比起精研数十年的老师们,我学过的确实只能算是一点。”

“这……”向华颂一哑,摇头失笑,“行吧,那就一点,你这一点也够我们团里用了。”

林青鸦问:“您是指?”

向华颂从沙发后拎起来一沓封得严严实实的包裹,方方正正的,看起来像是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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