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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闵兰还在咬牙切齿:“贱种,都是贱种!”

皇帝猛然转身,怒视着闵兰:“你再说一遍,我父皇究竟是谁的儿子?”

闵兰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周温强抢民女,被周池千刀万剐!狄夫人那个老贱货心疼她的私生子,从那些被周温糟蹋的女人当中找到一个怀孕的,那个女人生下的贱种,就是周桅!

狄夫人为了给他的私生子留下这个贱种,用刀抵着脖子,逼周池将这个贱种养在膝下,为了让这个贱种名正言顺,还给他找了一个便宜娘!

可笑那女人还被追封了皇后,哈哈哈!”

皇帝不可置信地瞪着闵兰:“不可能,你说谎,你疯了,对,你疯了!”

这一刻的闵兰,条理无比清晰:“你猜周桅为何急着要让周池死,他连一天都不想多等?

因为只要周池活着,就不会让他继位。

狄夫人心疼自己的私生子死后没有香火,一定会留下人来,待到周桅长大后,把身世告诉他。

周桅那个贱种从小就有心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当皇帝,所以他害死周池,害死周桐,不但自己当了皇帝,还把皇位传给了你们这些小贱种!

好在老天有眼,你们这些贱种都是短命鬼,你兄弟是短命鬼,你也是!”

皇帝目眦欲裂,眼睛赤红,他指着闵兰,对夏公公大喊:“捂住她的嘴,不,掐死她,掐死她,不要让她再说了,掐死她,快,快!”

夏公公如坠冰窟,天呐,他听到了什么?

夏公公感觉刀已经悬在头顶,这种秘密,只要听到一句就别想活了,何况,他还听了全本!

皇帝见他怔怔发呆,抬腿便是一脚:“掐死她,快!”

皇帝有武功,这一脚用了七八分的力气,夏公公被踢得踉跄一下,扑倒在床上。

那股恶臭瞬间灌进夏公公的鼻腔,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脑袋却也清醒过来。

他一只手捂住闵兰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扼住了闵兰的脖子。

那如鬼魅一般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四周的空气如同静止,其实只是刹那之间,可是却似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皇帝双眼赤红,张着嘴巴,喘着粗气,如同一尾离岸的鱼。

夏公公终于松开了手,明明只是一个不能动弹的老太婆,可他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了解皇帝的禀性,他知道这次之后,他活不了了。

可能一时半刻皇帝还不会杀他,毕竟他还有用,但是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夏公公咬咬牙,走到皇帝面前,垂泪说道:“陛下,太皇太后薨了!您要节哀啊!”

皇帝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先让人收殓吧。”

毕竟,闵兰是怎么死的,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

“这里就交给老奴,陛下,您......”

没等夏公公把后面的话说完,皇帝便叹了口气:“朕累了。”

皇帝没用人服侍,独自一个人走回了寝宫。

闵兰被草草收殓,皇帝传旨,现在是特殊时期,治丧从俭。

堂堂太皇太后,葬礼也只让在金陵的宗室前来吊唁,停灵三日便出殡了。

金陵没有皇陵,当然,如果闵兰死在京城,还是会与太祖合葬的。

毕竟太祖没有废掉她的后位,继任的皇帝们没有资格废她。

闵兰到死都是太祖的皇后。

世人都知道,她是被太祖厌弃的。

闵兰被草草葬在开元寺后面的一座小山上,皇帝甚至没有给她拟定谥号。

何苒还在行军途中,闵兰的死讯暂时还没有传到她的耳中。

而钟意却很快便知道了。

毕竟,他是锦衣卫。

钟意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抹厌色。

还好,闵兰死在了金陵,否则,让她和周池合葬,钟意觉得他说不定会去炸皇陵。

原本,钟意已经忘记了闵兰这个人,但是闵兰之死,却让他又想起了很多事情。

何明月就很奇怪,钟指挥使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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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明月的印象里,钟指挥使冷静内敛,喜怒不形于颜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今天的钟指挥使,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可是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他此时的落寞,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怀念一生的功过。

何明月摘下挂在腰间的酒袋子,递给钟意:“喝一口吧。”

钟意皱眉,但还是接了过来。

何惊鸿爱酒如命,何苒也同样爱酒,以前的何家军,现在的苒军里,都有很多爱酒之人,只是有军纪管着,他们平时不敢多喝。

钟意拔下塞子,仰脖喝了一口。

入口冰冷,入喉辛辣,冰与火的撞击,复杂又热烈。

钟意摇摇头。

何惊鸿说小孩子不能喝酒,会喝成傻子,他不相信,经常偷喝何惊鸿的酒。

有一次,他喝多醉倒,醒来后被被何惊鸿发现,揍了他一顿。

说来也怪,挨了一顿打,他从此再也不馋酒了。

后来他长大了,何惊鸿让他陪着一起喝酒,他也顶多喝一杯。

他想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何惊鸿为何会那么喜欢。

钟意又喝了一口,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他竟然喝出了净爽的感觉。

钟意喝着酒,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与闵兰新婚,洞房花烛,他却不肯回新房,拉着宾客们喝酒,对了,那天他喝醉了,醉得不醒人事,醒来时躺在新房的床上,闵兰满脸怨气地看着她。

那晚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灌醉?

太遥远的记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好像是因为狄夫人逼他娶闵兰,闵家为了能在乱世中立足,拿出一半身家给闵兰做嫁妆,而那些虽然名义上是嫁妆,可却不属于闵兰,而是全都成了狄夫人的私产。

想起狄夫人,钟意又喝了一口酒。

他摇摇头,他上辈子那些最让他后悔的决定,有一多半都是因为狄夫人。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钟意又喝了一口酒,泪水混着酒水淌进口腔,流进他的心里。

钟意转过身来,看到站在他身后的何明月。

“大当家说,我把锦衣卫指挥使做得很好。”

何明月不明所已,下意识地点头:“您是最好的锦衣卫指挥使。”

钟意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你看,我直到这辈子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以前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