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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玉台暗骂一声。

不管如何,陆曈至少每日能出入太师府,而他却要禁锢在这里,连一个低贱的平人都比他自由。

戚玉台看着陆曈弯腰抱出医箱里的银罐子,心中突然一动。

他一把握住陆曈手臂。

陆曈看向他。

“你上次同我说,能找到寒食散的替代之物?”

“是。”

“你去做,做了拿给我。”

陆曈讶然望着他,道:“戚公子,你如今大病初愈,不宜服食别的药。”

“少废话!”

戚玉台狠狠抓着她的手,他动作太野蛮,陆曈微微蹙眉。

这副难受模样反而让他舒心一瞬。

“陆医官,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冷冷道,“进了太师府,没那么好出去,就算你治好了我,只要我不高兴,你一样要死。”

“别以为讨好了我爹,你就能平安无事。崔岷当初也是我爹手下一条狗,如今还不是下场凄惨。”

他凑近陆曈,语调轻慢,“与其讨好我爹,不如讨好我,你若将我伺候高兴,或许我一心软,之后不再为难与你。否则……”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一辈子留在戚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一句,蓦然阴狠。

陆曈沉默不语。

戚玉台死死盯着她。

片刻后,陆曈开口。

“太师大人若知道此事,我会没命。”

戚玉台神色一松:“我不会让他知道。”

“此物虽不及寒食散毒性剧烈,但只能少量服食,若过量,仍后患无穷。”

“我心里有数。”

屋中安静下来。

护卫和婢女往这头看了一眼,见戚玉台攥着陆曈手臂,似是胁迫,又不约而同转过脸,佯作未看见。

戚玉台松开手:“你想好了吗?”

桌上,重新点燃的灵犀香芬芳扑鼻,就在这细细青烟里,陆曈垂下眼帘。

“我试试。”她道。

……

白日演武场忙了一上午,中午小厨房放饭时,禁卫们都跑得格外勤快。

裴云暎从演武场回来时,萧逐风刚将两大筐羽箭搬到院子里。

“你不是进宫去了吗?”裴云暎问,“怎么又回来了?”

萧逐风拍拍手上尘土,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裴云暎见他如此,神色略收,跟着他回到屋里,问:“出什么事了?”

萧逐风道:“太子被软禁了。”

裴云暎一顿。

“有人在陈贵妃宫中饮食动手脚,下药宫婢指认是皇后宫里的人。”

“软禁,是皇上的意思。”

裴云暎在椅子上坐下来,想了一会儿,低笑一声。

“黄茅岗一行,太子和三皇子同时受袭,眼下唯独太子受罚,同样是儿子,皇上这心,生的可真够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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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逐风开口:“那也是之前太师府出事,让皇上顺水推舟的动作更快些。”话至此处,看向裴云暎:“如今种种,还要多谢你的那位陆医官。”

这嘲笑如今已不能再激起对方波澜,裴云暎耸了耸肩,不甚在意道:“时候刚好,岐水那边也快启程了。”

歧水兵乱,梁明帝点振威将军这样残暴之人去平乱。或许是真想平乱,又或许,盛京即将山雨欲来,要将这可能生出的变数全都驱赶干净,为那位天子心中真正宠爱的儿子扫清障碍,保驾护航。

真是一片拳拳慈父之心。

“我看,最迟祭典后,宫中就会有动作。”萧逐风点头,“届时戚家无用,你可以把戚家人作为顺水人情,送给你那位救命恩人了。”

“那可不行,”裴云暎道:“你又不是不清楚,报仇这回事,还是自己来比较痛快。”

萧逐风嗤笑:“矫揉造作。”

正说着,段小宴从门外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只瓷瓶,一大把粉月季。

他把花瓶放在屋中一角的柜子上,提壶倒了半瓶清水,又把月季胡乱插了满瓶,随即后退两步,端详片刻,满意道:“很好!”

裴云暎和萧逐风看向他,二人同时蹙眉:“你在干什么?”

“招桃花!”

段小宴兴高采烈地解释,“我之前去西街拿药,遇着算命的何瞎子,说咱们殿前司男人太多,阳气过重,于姻缘一事上风水不大好。”

“他教我一个法子,在屋子东南角摆一瓶花,日日勤换,不出三月,必然桃花将至,红鸾心动。很有效果的!”

裴云暎无言,问他:“你花了多少钱?”

“一两银子。”段小宴急道:“哥你信我,他绝对不是骗子,很划算的,还送了我一只开光手串。哎,云暎哥,我觉得你也该去看看,听说他那里还有红符,做了后戴在身上,情路顺畅,你所爱之人必定爱上你,你不是觊觎陆医官未婚夫之位吗?要不也去弄一根?”

“我刚才替兄弟们都问过了,何瞎子说过,买得多算便宜些。你要喜欢,我替你也买一只?”

裴云暎面无表情:“别做那种事。”

“可……”

“你应该买一只。”萧逐风一本正经:“目前看来,你情路是挺坎坷。”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吧。”

裴云暎含笑看着他:“毕竟,你连路在何处都没找到。”

“……”

……

傍晚时候,陆曈从太师府出来,回去了西街。

银筝正在门口扫李子树下的落叶,见她回来,放下扫帚,笑着冲里面喊了声:“姑娘回来了。”

苗良方正趴在药柜前清点新收的药材,见状伸长脖子,嘱咐陆曈:“小陆回来啦?今日回来得早,厨房里留了饭菜,有你爱吃的红枣糕。”

陆曈应了,才进屋,银筝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发间,像是发现了什么般惊讶开口:“姑娘今日怎么换了首饰?”

苗良方一愣,阿城闻言也抬头看过来。

陆曈统共就一只发簪,平日都用银筝做的绢花,如今发髻中插着只刻纹梳篦,虽并不华丽,但和从前相比,已很是让人眼前一亮了。

众人都啧啧称赞。

陆曈摸了摸梳篦,心中忽而闪过一丝不自在。

苗良方满眼慈爱,笑眯眯开口:“不错,小姑娘家,就该多打扮,这么一打扮多精神,跟庙里画里的仙女似的。”

“咦,”银筝凑近端详一下,“奇怪,姑娘是何时买的这只梳篦,从前怎么没见过?”

陆曈一向无心装饰,素日里也不会主动买首饰发簪,难得见她戴个新花样,难免惹人好奇。

陆曈顿了顿:“林丹青送的。”又岔开话头:“怎么不见杜掌柜?”

“他身子不舒服,下午就先回去了。”阿城道。

陆曈点了点头,又问:“这几日杜掌柜像是走得很早。”

杜长卿从前虽也并不热衷守着医馆,但总要等太阳全然落山后才离开。不过近几日却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每陆曈从太师府回来时,医馆里就已没了杜长卿的影子。

连阿城走得都比杜长卿晚。

实在反常。

陆曈问:“是不是病了?”

“杜掌柜那么大个人了,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那么容易生病,姑娘还是先照顾好自己。”

银筝笑着挑开毡帘,“我去厨房把饭菜热一热,姑娘歇过后记得进来吃。”

陆曈嗯了一声,又觉银筝今日态度有些奇怪,遂看向里铺二人。

“出什么事了?”

苗良方摇头叹了口气,阿城把陆曈拉到角落,神神秘秘开口:“陆大夫,你不知道吗?东家是受了情伤,近来都在府里养伤,不想出门见人。”

“情伤?”

陆曈愕然。

这些日子她忙着太师府的事,无暇关注医馆众人,不知自己何时错过这么大一桩秘闻。

杜长卿此人,胸无大志,却自在从容,自打陆曈遇见他起,杜长卿爱恨来的快去的更快,竟然因为情伤而锁在府中黯然神伤,可见对方伤他不浅。

陆曈问:“谁伤他了?”

小伙计看了一眼毡帘后。

陆曈惊讶:“银筝?”

银筝何时与杜长卿又有了牵扯?

“就七夕过后几天,小杜就和银筝表明心迹了。”

苗良方眼露同情,说着说着,又发出感慨,“多好的两个孩子,怎么银筝就没看上小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