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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早就吃完饭,只剩下满桌子晚归还没吃。

炕桌支上。

许田芯端进屋一大碗带荷包蛋的肉酱拌面,配着晚上剩下的半盘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盘新煎的小鱼放在满桌子奶奶面前。

这小鱼还是村里那些奶奶来串门子时带来的。

说发水那几日,村里鱼多到有腿脚不好的爷爷,为不给家里添乱啥也不干,就寻一处大坝缺口那里捡鱼。

找不到多余渔网,村里大小渔网全都在用着,他们就空手套白狼等鱼蹦上来收走。

还美其名曰,没蹦上来的说明鱼身体不好就不要了。

那心态好的,家里房子都淹了,给来串门子的奶奶至今说起来还气得不行。

不过,确实捡回家不少,也就当个礼送给许家不少。

此时,满桌子刚洗完澡,是她老姐帮忙给搓的背。

她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坐在炕桌前,卷起一筷子浓浓肉香味的面条,吃进嘴里时,只尝到味儿就差点给她香哭了。

满桌子心想:

出门在外这段日子,真无所谓渴了饿了,就是不停地赶路到陌生的地方,排队进不同的城池,不停地和陌生人打交道卖货,不敢张嘴也要逼着自己张嘴,啥也不寻思。

没想到回家却忽然脆弱起来。

或许因为这一刻吧,看见的全是熟悉的脸庞,终于能卸下所有防备,吃的又是家里用心做的饭,屁股挨着的是暖和和的热炕。

满桌子急忙将泪意强逼回去,为让自己不再七想八想,正好许老太正用木径尺给田芯儿丈量尺寸,她连忙好奇问道:

“这是在作甚?”

许老太眯着眼看木尺上划的道道,无奈木尺年头太长,根本看不太清。这啥破玩意儿啊,赶明还得让老二重新做一把尺子。

闻言也没隐瞒,回答道:

“想给家里这几口人添件冬衣。支起铺子来回走路,大冬天的不穿暖和些哪能行。我家也是对付太多年,被子不成被子,衣裳全是补丁。家里几个小子上回添衣裳棉被还是有田活着时,我想趁这把不再对付。”

满桌子应道:“那对,咱遭罪挣钱就为吃饱穿暖。”

但她家却不添,她着急给大儿子看脑子。她大儿人摔坏本就不聪明,现在还学人家秃顶了,可见那傻病再不治就要来不及,她得攒钱。

许老太继续说道:“另一方面,这回出门你没发现吗?唉,那心酸的话就不提了。”

许老太想起她孙女,见谁都非常懂礼,也比照这里人属实很爱干净的孩子,却被人翻白眼嫌弃,不就是差在衣裳打扮上?

“人敬衣衫马敬鞍,狗挂铃铛跑得欢,这都是有数的。

我也是想着,咱家到时招待贵客穿得破破烂烂的,卖的饭食却挺贵,那也没有说服力啊。

贵客看咱这形象,没等吃到饭就会先觉得不值,咱为这一点也不能穿用的太破。

可仨小子连着儿媳妇的我心里有数,就是咱田芯最近长了身子,我怕给做不合身。”

“你做?”

许老太摇摇头:“我哪有空,这不是想着,把腰肩领围袖长给量准记下来,正好明日刘老柱去外村卖货,让他帮忙捎给我那儿媳她亲娘。我不是还托她给做鞋卖吗?连着那些做鞋的布面和棉花也一起送过去。”

包括新被褥。

许老太一边示意满桌子快趁热吃,一边聊心里话道:

“你说我得给点工钱吧?

芹娘那大弟弟在这里白帮忙干活,这两日我细品过,那真是个实诚的后生,咱不给一文工钱也就算了。

再让亲家母那面给白做衣裳做被子,不是那么回事。

我想着雇谁都是雇,用村里人倒容易多嘴多舌,别再去外面说我家财神爷吹牛有的是钱,何不如用她。

到时也不告诉是给我家做,连我那儿媳妇我都不告诉,免得给我说秃噜嘴不好意思收工钱,只给尺寸。”

满桌子听完,赶紧放下筷子要帮忙丈量田芯身量。

许老太也没客气。

她有原身记忆会做衣裳和真做是两码事。

有满桌子帮她掌眼更放心。

主要田芯等会儿还要随三位叔叔去新房那里,连夜丈量出水和进水的管道米数。这样不耽误明早让刘老柱找白家给预定陶管,也能来得及画出图纸让村里壮汉们开挖,等挖差不多管子送来连接就行,要不然过几日上大冻挖都挖不动。

赶紧给孙女量完衣裳尺寸好打发走。

这面满桌子下炕帮忙是帮忙,心里却另有打算。

做衣裳还花钱?老姐,你咋那么不会过日子。

她正好要回家歇一阵,再说她儿媳妇也闲着呢。

她明日归家前,将棉花和布匹全扛回去给做好送来就完事。

满桌子心想:找什么亲家母,亲家母再咋的隔一层,要是对人家闺女不好,无论怎么好好处也白搭。哪有她这个干姐妹亲,她不要工钱。

满桌子藏着心眼:“那几个人啥尺寸,我帮你参详参详别再量不准。”又问,好不容易添回新衣别做糟践,想要个啥样的?让我开开眼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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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老太被问就拿出孙女画的样式图,还有几人尺寸递给了满桌子看:“你看做成这式样行不行?都是我孙女画的,你瞅瞅画得多带劲。”

满桌子本想问这谁画的,好不容易做件整料衣裳,却愣是要给裁开在袖口衣领裤腿接几块带颜色的,这不是祸害人吗?

当听到是田芯画的,夸道:“要不说还得是认字的呀。”

这认字的跟别人想的就是不一样,人家懂一个颜色搭配美。

反正错的不可能是田芯,那就是她错了。

此时许老太是看着满桌子心里琢磨着,她家那仨傻小子的褥子不能做了,等下一次老三送货回来让再买再做,左不过差一个月缝褥子快,她和芹娘一起贪点黑就能赶工出来。

因为她想给满桌子和桌子那俩儿子做一身棉衣。

这趟去掉给老姐妹的三两半工钱,桌子帮她纯挣八两。

就当作少挣几两。

而且让桌子回去忙乎忙乎家里事养一个月,回头还要带那俩小子来帮她出摊,不穿暖和点一身破补丁给人打饭也不好看。

所以于公于私,许老太都不想抠门算计那点棉花和布匹。

只是用做褥子的棉花和粗布做衣裳,那娘仨会穿一样而已。

这对干姐妹各存着“小心思”。

当外面白家来送坛子和白秀才帮忙写的书信时,满桌子趁许老太出门与人客套时,拿着炕边单子去找于芹娘要布匹棉花,说她要给做,还看着于芹娘啧啧两声:“你可真是摊上个好婆母,芹娘啊,好好孝顺你娘。”

于芹娘啥啥都不清楚,家里这趟买的物什婆母也一直没空细说,还不清楚里面有她的衣裳。

她还以为那点带颜色的是给侄女做衣裳,而剩下全是预备卖的。

不过,不影响她笑着应是。

自从她婆婆回来不用再管家,于芹娘开朗不少:

“那对,别人是打着灯笼难找好男人,我是打着灯笼找的好婆母。我现在能舍得我男人都舍不得我婆母。”

所以可见当晚许老太和满桌子互相挑破心思后,你想方设法贴补我,我想方设法帮你省钱,这对干姐妹感情好得就差又搂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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