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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这个晚辈礼,人家见到县太爷都不用下跪,只行学生礼。往常在各村一众草民中行走,更是谈不上谁辈分高就要见礼,全凭他自己。

许老太明白这个礼法,还是挺高兴白家小子对她谦逊态度的。

因为往后还要和白家一起在新铺子那面做买卖,白秀才要是总端着架子,让他们这些草民也难办不是?

更何况,之前人家还特意为她家买花的事手书一封,连夜送来书信,于情于理她都要格外热情一些,比对白父还热情。

主要这小子长得也挺带劲,在家看书没被晒过的事儿?高鼻梁,小眼睛,挺白啊,美男子。

许老太一边示意白家父子喝水,一边先解释一番没听到动静都在忙着。

“那可不行,妹子,老哥劝你一句,外头还是要留人的,谁进院拿走啥呢。”

白义海趁着低头喝水瞟眼许家仓房上的锁头,心想,他爹多余操心。

白家父子不知道的是,往常许家哪里只是上锁,家里还爱关大门,甭管谁来都要敲门。没给他们关在大门外就不错了。免得在家吃好的被人怼在屋里看见。这个习惯曾惹得村里不少人背后讲究过。

好在自从上回老宅那面来人乱翻东西,许老太就买了几把锁头,将放粮食的仓房都给锁上,放龙遗丸存钱的小屋子也给锁上。

像这些日更是不能关大门,村里拾掇好的鱼肉一天八趟给送来,来回总走人,院子里进人,许家放贵重东西的屋子有锁头就没当回事。

许老太听说白家父子要寻刘老柱,这就打算交接铺子从今日算起,尺子都带来了,要量柜子再看看两间铺子要添置些啥,她怕耽误正事,在白家父子喝完水后,张罗道:

“他应该在家吃晌午饭,那咱走吧,正好我要去他家附近,你们不知,我家村中间那里还有一大摊呢。”

走在路上,许老太笑着又介绍说:“坝上也有一摊,再新房那里更忙,只我一家就分为四大块。我们里正那里比我家还忙。不过,我听说他下午本就要去铺子那里,雷家沟村来人送蜂蜜山货啥的,想必很是热闹,正好你们一起去瞧瞧。”

白父连忙道:“妹子你不知,外面早就传遍,说你们村干得热火朝天,新房那里一天一个样,都没有人回娘家走亲串友。这不嘛,听得我心刺挠,连我家四小子也特意放下书笔,想是跟来看看,他不温书的时候少。”

涉及到读书的事,许老太就没有关公面前耍大刀瞎客套。

毕竟许家原身祖宗八辈就没有参与过科举的,连个正经读书的人都没有。即使在现代她也至多懂点宫斗不能闻麝香,闻了就掉孩子成邪乎了,再其他关于古代的事都不清楚。

要是她孙女在还好。

她总不能搭话问:孩子念几年级了?硕士没有啊?那你不行,我孙女硕士,她就没搭茬。

而许老太之所以特意提她家有几大块买卖的本意,是想暗示她这个中间人,却是下午没空陪着去新铺子那里。

有些事不用细解释,看就能明白有多忙。

白义海进入村中心,才意识到这个村有多抱团,难怪口令叫,同命相连,保佑赚钱。

目下,二道河村快要成为一个产业链了。

江里捕捞的鱼直接坝上过秤,坝上坐着一位老者(四伯),面前摆着一个本子,还有一个盒子里放着满满的铜板。

听那意思鱼种类还要分一分,刺少的才能做肉松,刺多的,老者喊着送到玉环那里。

白义海:玉环是谁?

许老太笑着解释,没什么不能说的:“是我家卖的另一种吃食叫玉环。所以井边那里也分两伙杀鱼的,一伙杀肉多的去鳞洗干净挑去我家。另一伙是拾掇刺多的或是小鱼,直接就将新鲜鱼肉交给玉环组。玉环组是负责敲击鱼肉的。”

许老太指着远处:“正好一会儿路过,到了那里,你就更能明白了。只我这么说,你听着可能会糊涂。”

但许老太心想:事实上,看也会糊涂。

因为只将新鲜鱼肉敲击成薄饼还不够,她家还雇佣一组专门磨番薯粉的。连村里人也不清楚玉环面要将这两样融为一体后,才能用锅煎,只以为敲完薄饼就直接晾晒。这些后续的事情要由她许家自己人做。

磨番薯粉那伙人,也以为她开饭铺子有其他用处。

可即使这般,仍然看的白家父子心下震撼。

因为井边,除了好些上岁数的老太太,手上血淋淋在清理鱼鳞,还有几十位壮实妇人正一人一根擀面杖,取过清洗干净的鱼肉,就放在石头上咣咣凿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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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连捶打的声音都是一致的,咣咣咣咣。

她们甚至还脸上带笑,不嫌累般比拼着谁砸下去的动静更大,谁砸的鱼肉更烂更快,每人脚边摆着一个大盆,这里也有一个秤,盆装满就上秤,一盆肉泥一结钱。

而伴着这震耳欲聋的打击乐,让白家父子感到奇怪的是,要说鱼泡没扔还说得过去,可二道河村连鱼鳞都不舍得扔,竟然有一位年轻妇人在专门收集鱼泡和鱼鳞这种物什。

关于这点,许老太不好多解释,她当作没看出来白家父子的好奇。这是关二秃的买卖,收集人是二秃子的闺女英子。

英子这把谁家工钱也没空挣,只给她爹当助手做鱼鳞冻,清洗鱼泡。而二秃子本人是在新房她孙女那里蹭鲜花水制作套套。听说二秃子还和她孙女制做不少泡脚药包,搓澡用的奶膏盐膏,还有什么舒筋活血的油,许老太搞不懂,只知晓那俩又搭伙成为新组合了。

此时,一大帮在井边干活连老带少的妇人们,见到头戴方巾的白秀才跟在许老太身后走来,哎呦,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并且控制不住想多瞅两眼白净小伙,属实是村里小子们通通长得跟黑熊瞎子似的,少见这么白净更何况还是位秀才。

所以通通不约而同停下手里活,装作内敛招呼道:“东家来啦。”

这话逗得许老太忍不住大声笑道:“少整景,我一天八趟路过没见你们叫声东家,想看秀才公就说想看的。这往后白老哥家的铺子开起来,终于啊,十里八村的名人也算是走进咱们村了。我们可以去外面说和秀才公家挨着。”

白义海听的脸色微红,却还算镇得住场。

在许老太说完后就对大半个村的妇人笑着点点头,要知道那阵容,被那么多婶子大娘盯着还是很瘆人的。

白父吃儿子挂唠,被那些妇人也顺便瞟到老脸跟着红了,忍不住嘀咕道:“难道你们村妇人,除了在你家干活的,剩下全在这里?”

“那哪能,还有在家磨番薯粉的,辣椒粉的,捶打靰鞡草的,做大酱的,做鞋的,出去打骡牛草料的,腌菜的,捡柴的,反正你能想到的,干啥的都有。另外我孙女那里也有几十个半大姑娘。”

白父:“……”听明白了,就没有一个闲着。

离开时,白家父子听到许老太嘱咐那帮妇人们:“那不是架锅了吗?洗鱼的时候兑点热乎水,冷了就进棚子里干活。”

又挥了挥胳膊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随着这话,像欢送他们离开一般,咣咣齐声凿鱼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