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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如何不知道?”裴毅神色里带着些阴狠之色,他万万没想到,让他如鲠在喉,始终不得缓解的事情,皇帝竟是半点都不知晓。

那这么些年,他为什么一直将裴尘留在了身边?又为什么待裴尘那般好?

他说他不知道?

哈!

他怎么会不知道?

“国公爷,这些话可兴不得胡说啊。”荣忠嘴里发苦,人都在发抖。

裴毅却是不管不顾地道:“皇上自来最爱的,不就是秋猎吗?皇上记不得,荣忠,你这条老狗也该记得的才是!”

“当年秋猎之上,皇上喝多了,误将锦瑟当成是随行的宫女宠幸了的事情,你也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荣忠是真的怕了。

他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那裴毅。

“国、国公爷!?”荣忠瞪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清楚。

然而听得这话的皇帝,倒是有了些印象。

皇帝后宫妃嫔并不多,历来秋猎他也不喜欢带着女人一并前去。

所以提及在秋猎之上宠幸的人,皇帝隐约是有些印象的。

那夜的女子确实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第二日皇帝苏醒过来后,人已经不再帐中,唯有荣忠在身侧伺候着。

等他问起人时,荣忠却只说是随行的宫女。

如今裴毅竟是说,那是先忠国公夫人!?

这如何可能!?

皇帝怒不可遏,上前将荣忠踢翻在地,冷声道:“朕宠幸的,不是一个宫女吗?来,你来告诉忠国公,那个人究竟是谁?”

荣忠浑身发抖,面露苦色。

他哪是不想说,他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荣忠进宫伴君侧多年,唯有一件事情上犯了糊涂,那就是当年秋猎上那个宫女的事。

他是太监,是个没根的人,寻常女子也不愿意跟着他。

然而那夜皇帝猎了头熊,实在是高兴,他也跟着喝多了些,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身边躺着个宫女。

对方被他折腾得伤痕累累,太监在那方面之上不行,各类的花样尤其之多,荣忠也有这等爱好,但每次都把握着度,没想到那夜喝多了酒,失手了。

瞧着那小宫女仅剩下一口气,荣忠便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

待得去了皇帝帐中时,却发现皇帝将所有人屏退,那床榻之上一片混乱,显然是昨夜也发生了些什么。

荣忠正心神不宁着,未敢多想多问。

可没成想的是,皇帝要封赏昨夜宠幸之人,他差人去找,却怎么也寻不到这个人。

皇帝那边催促得紧,荣忠便生出了一计……

他将那个被他折腾得将要没命的宫女的名字报了上去,还禀报了皇帝,说是对方回去就发起了高热,快要没命了。

刚承了恩宠,便生病,且还是这起子要命的病。

这等事情,宫中一向避讳。

皇帝的兴趣也削减了下去,等了两日,依旧没有出现皇帝宠幸之人的消息,而后那宫女也病没了。

他禀报了皇帝之后,便草草将其封了个封号,下葬了。

此后这件事情,因为发生在秋猎,又有荣忠对底下人的耳提面命,加之对方人也没了,在宫中并未引起半点波澜。

荣忠早几年还觉得担忧,怕那个真正得了皇上宠幸的人,会突然冒出来。

然而伴随着时间更迭,此事早已经消失在了皇帝的脑海,此后秋猎中,荣忠都时刻小心警惕,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因而他便以为,这件事情会成为他的一个秘密,伴随着那宫女的死亡而终究会消散了下去。

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今日,对方居然还是、是那样的身份!

荣忠面上血色尽失,他抖着唇道:“国、国公爷如、如何能够确定,裴大人就、就是皇上的子嗣?”

皇帝听得他这番话,面色巨变,他仓皇间后退了好几步,随后高声道:“江英!江英!”

这声音刚落下,便听得殿中一响,随即一身着劲装,面上有个赤色疤痕的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皇上。”

皇帝身边有亲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许多人不清楚的是,皇帝的亲卫除了御前侍卫之外,还另有一批人,这一批亲卫名唤天子卫。

是当年戚氏王朝开辟之时建立的,天子卫中人,皆是死士。

江英便是这一代天子卫的领头人,皇帝的心腹。

他就好似皇帝的影子,如影随形,跟在了皇帝的身边。

裴毅目光在江英面上一转,随即冷笑。

却见得皇帝捂着胸口,轻喘着气,高声道:“朕问你,那晚之人究竟是谁!?”

他身边伺候的人可以全退,而裴毅却始终会跟着他。

天子卫是天子的影子,如何能够离开天子身侧?

所以这么久以来,太子便是再如何得宠,也不敢直接对皇帝下手,因着皇帝身边有天子卫。

他只能利用其他的办法,来将毒下到了皇帝的饭食里,在天子卫看不见的地方。

天子卫只庇护皇帝的安全。

除此外什么事情都不涉及,这是规矩。

他们是皇帝的影子,因着每日里都在皇帝身边,必然会看到许多的事情,但影子就是影子,如非必要,影子是不能开口的。

“是忠国公夫人吗?”因着巨大的情绪冲击,皇帝的声音已经变得很低,他捂着胸口的手都在发抖。

江英微不可觉地看了裴毅一眼,随即沉声道:“是。”

其实那夜更深露重,他也没能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对于皇帝身边人身边事,他们是需得要回避的。

天子卫自小学的就是如此。

皇家人的房中事,天子卫只能确保皇帝安全,不能将其当成是其余的事情来旁观。

他对于那夜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尤记得对方哭得很是凄惨。

至下半夜,他只看见个模糊的人影从帐中跑出来,他第一反应是去看账内的皇帝可否安好,对于走出来的人,并未太过在意。

但……

这是他欠裴毅的,也是他欠那人的。

然而他这句话说出口后,裴毅冷笑着说道:“若这些事情皇上还不肯信的话,我那边还有证人!”

“锦瑟嫁给我时,心里还有人,我与她,从未圆过房!”

“此事,锦瑟身边的大丫鬟可以作证,皇上可是要召见她?”

皇帝面上的神采却尽数消失了,他沉浸在了此事的巨大冲击中,长久地回不过神来。

他想说些什么,想做什么,却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中,那口气吐不出来,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上了他的脑中,叫他喘不过气,叫他呼吸不上来。

裴毅却尤为觉得不够,冷声道:“皇上如今这副做派又是怎么了?裴尘是你的儿子,你不骄傲吗?你竟是有着这么一个了得的儿子!”

“只可惜,你半点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将你的亲儿子,送到了你那残暴无能的太子手上,害得他半生磋磨!”

“你逼着他去做太子的臣,在他遭受了太子疯狂的虐待后,还要摁着他的脑袋让他俯首称臣!”

裴毅说着,兀自笑了起来:“不过哪怕是皇上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裴尘是通奸而生,皇上顾念着你的脸面,如何会愿意承认他?”

“你只会觉得,他是你的耻辱,是你的累赘,于是放任着你那病态的太子折磨于他。”

“裴尘这些年来的造化,全赖皇上所赐啊!”

“噗。”皇帝听到这番话,气血翻涌,情绪冲击之下,口吐鲜血。

“这皇上就受不住了?”裴毅摩挲着下巴,冷笑道:“皇上怎么不想想我呢?我担着臣子的名,替皇上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当着整个朝堂的面,做了多年的乌龟儿子!”

“哦不对。”裴毅想到了什么,冷笑连连:“皇上还不知道吧,为了回报您的恩情,我将云妃端妃送入了宫中。”

“知晓这事的人,人人皆以为我有异心,连云妃那个蠢货都觉得,日后我会扶持她肚子里的野种登基,殊不知,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泄愤。”

“皇上不是喜欢别人的妻子吗?”他赤红着眼睛,一步步走到了皇帝的跟前,攥住了皇帝的领子,因为太过于用力,手上的青筋暴起。

“皇上、皇上!”荣忠失声道:“来人!来人啊,忠国公要造反了!”

“江英!江英你在做什么!?”

荣忠高声呼喊之下,那江英却只是兀自跪在了皇帝的跟前。

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云妃端妃所出的子嗣,皆是苟合之下的野种。”裴毅全然无视着旁边的荣忠,一字一顿地道:“怎么样,替别人养儿子的感觉,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抬眼,死死地看着他,见他手中收紧,便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江英。

裴毅却是笑了:“皇上看他做什么?”

“天子卫,皇上的亲卫,皇宫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裴毅啧了两声:“似我这等被人戴了绿帽,养大了野种的人,如何能够拉拢得了他!”

“哈,可是咱们这位江大人啊,才是真正的罪人!”

“一个出身卑贱,见不得光的暗卫,竟与南安府的小姐私相授受。皇上不知道吧,锦瑟那始终忘怀不掉的情郎,并非是什么外界传的她先前那个订婚之人,而是您身边这位江大人啊!”

“若非是她一心想要挽回江英的心,怎么会冒死跑到了皇上的寝帐中,又怎么会生下了裴尘这个孽种!”

那边,急切赶来的林水月及裴尘,进门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那句刺耳的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