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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说叶家乃商户,要与叶家断绝关系的话,会不会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为的就是让姜梨和叶家割裂开来,再无往来?

“是要让她……”季淑然恍然大悟。

“我当时年纪小,外祖母又远在襄阳,我娘走得早,父亲政务繁忙,多是由继母看管。我说了什么,未必就不是有人教我,或是有人威胁我说此话。”

“当初中书舍郎沈大人的夫人沈夫人你可还记得吧?那般好好的美人儿,若是论容貌论才华,进宫都进得,可最后还不是遭万人唾弃?你瞧她死了,连个为她说好话的人都没有,可不就是当着贵人的面儿做了丑事?这姜梨也是一样,姜梨还不及那位容貌才华呢,还有杀母弑弟的名声在身,但凡在宫宴上出点差错,可就是真的再无翻身之地了。”季陈氏缓缓道来。

这种情况下突然提起姜梨的近况,应当很突兀吧?叶世杰真打算不写了,可每每想要搁笔的时候,又想起姜梨与他说的话来。

她说得轻松,却让季淑然一瞬间明白了,眼前似乎都出现了姜梨被人指指点点的画面,令她激动又快慰。

叶世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姜梨也写上去。这么多年来,叶家从没有人提起过姜梨的名字。多年前姜二小姐的那句话彻底寒了叶家人的心,更让叶老夫人大病一场,从此后,叶家只当没有这位表小姐,连带着叶珍珍也没人敢提。

“这件事我来安排,宫宴之上,我会为她好好安排一个‘情儿’的。”

姜梨也得了明义堂校验的第一。

季陈氏瞧了季淑然一眼,道:“笨,眼前不就有一个?”

短短几行字,已经交代了自己,剩下的……叶世杰提着笔,犹豫起来。

季淑然不解。

他此番得了国子监校考的第一,过几日进宫得圣上授礼,不久后就能上官,他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襄阳叶家的亲人。

“我听闻此次国子监榜首是叶世杰,那是叶珍珍的娘家。姜梨和那叶世杰好歹也是表兄妹,表兄妹什么的,最容易生出点事儿。之前姜梨不是还在街上替叶世杰解围么?我猜,指不定他们真有什么。”

叶世杰坐在桌前,正在写信。

季淑然脸色一沉:“你说叶世杰?凭什么让她这般便宜?”在季淑然看来,叶世杰勉强算青年才俊,现在更是国子监榜首,姜梨嫁给叶世杰,实在是便宜了叶世杰。还不如让姜梨所嫁之人一无所有,人人都瞧不上的丑恶懒汉,这才解气。

国子监不远处的一间宅院里,屋内点起了灯。

“我的好妹妹,你可要想得长远些。姜梨嫁给叶世杰真的好么?”季陈氏不紧不慢道:“叶世杰如今中了魁首,日后就要为官,虽然季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总归瞧着碍眼。叶家要是靠叶世杰起来,姜梨就有了外祖家依靠,到那时,你想动姜梨就更难了。”

她又离那两个人近了一步。

“宫宴之上,倘若叶世杰和姜梨有了首尾,大白于人前,圣上大怒,定然迁怒叶世杰。叶世杰升官无望,还会被人戳脊梁骨,姜梨声名狼藉,这两人就只得成亲,可是成亲后,真的就会相敬如宾?”季陈氏娓娓道来:“叶世杰因姜梨毁了前途,必然对姜梨有怨,叶家也会因此怪责姜梨,夫妻二人要是有了嫌隙……”季陈氏一笑,“要想过得好,可就难如登天,到那时,你再去从外头寻几个貌美的丫头,或者买通姜梨身边人,时时挑拨几句,不怕叶世杰和姜梨成不了仇。”

谁又奈何得了谁呢?

“而一桩姻缘里的仇人嘛,女子总比男子难过得多。”季陈氏继续道:“待那时候,姜梨身在襄阳,你要是想法子对付她,比现在容易得多。”

如今再入宫,势必是会见到永宁公主。倘若是宫宴,或许还有沈玉容。只是这回她不再是沈家妇,而是姜家女。

季淑然茅塞顿开。

她目光微沉,或许在那时候,永宁公主就已经瞧上了沈玉容,开始打沈玉容的主意。自己被当做绊脚石,却还傻傻的不自知。

让姜梨和叶世杰“有情”,既能毁了叶世杰的前途,断送叶家希望,让叶家无法翻身,还能让姜梨嫁到一个对她有怨的夫家,事事不顺。

姜梨失笑。回想起来,上一次见到洪孝帝,还是沈玉容中状元以后,宫中夜宴,她作为沈玉容的家眷一起前往。无数人羡慕她这位新科状元夫人,毕竟沈玉容风流倜傥,还前途无量。那时候永宁公主还与她喝了一杯酒。

只要嫁到襄阳,季淑然相信,她有一万种办法让姜梨生不如死。

“姑娘这回得了魁首,听说得了魁首的人要进宫,皇上亲自授礼。”桐儿想到了什么,“姑娘岂不是马上就能进宫面圣了?这可是皇上赏下的赏赐,是无上的荣耀,日后就再也无人敢欺负姑娘了。”

“多谢姐姐提点。”季淑然这回对季陈氏算是心服口服,道:“姐姐的法子比我周全多了。”

上辈子,她就是太过不在意名声,才让人拿她的名声做了刀锋,如今她就要贤名满天下。戴着面具做事,总要简单许多。

“比起宫里的丽嫔,你我二人还差得远。”季陈氏道:“你现在赶快去安慰安慰幼瑶,她自幼被人宠着,周彦邦这般羞辱与她,她心里定是难过极了,切莫让她冲动之下做出傻事坏你计划。”

外人看到,只会说她宅心仁厚,心胸宽广,不但有才华,还有德行。咄咄逼人总显得太过计较了些,说句话又不碍事,也不妨碍结局,为什么不?

季淑然心下一凛,道:“我省得,我现在就去。”

姜梨笑道:“即便我不说,孟友德也会寻个由头让这场赌约作废,或是给我道歉,总之不会让孟红锦真的颜面扫地。就如若是我输了,父亲也会想法子推脱这场赌约。结局本就是注定的,眼下我这样说,反而能得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季陈氏满意地点头。

桐儿有些失望,道:“那可真是便宜她了。”

另一头,桐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姜梨。

“想作数,可惜作不得数了。明日孟红锦肯定不会出来,届时你们便找几个人在国子监门口声言,我心里体谅孟小姐受惊,那场赌约本也是玩笑,就此揭过,日后不提。”

“说是三小姐心情十分不好,瑶光筑的下人们都被责罚了一遍,有人瞧见三小姐还哭了……”

白雪闻言,问姜梨:“那姑娘和孟小姐的赌约还要作数么?”

姜梨放下手里的书,奇道:“哭了?”姜幼瑶能为之生气的,大部分都与自己有关,可姜梨不认为自己能把姜幼瑶气哭了。自从校验过后,她可是呆在府里,哪里也没去,和姜幼瑶并没有犯冲。

孟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后来听说季氏安慰了好一阵子,可老爷又发火了。”

如果不出所料,明日孟红锦就会被放回来,不过在这期间,孟红锦遭受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受到巨大的惊吓,又或许,永宁公主也在孟红锦身上留几个疤。

姜梨更加不明白了,只是她才来姜府不久,又没办法在姜府安排自己的人,除了芳菲苑以外,其他院子里的事都只能靠桐儿帮忙打听,这样打听来的消息,总是不怎么周细的。

这是她猜到的事,孟红锦应当不会好了。永宁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姜梨是见识过的,这回孟红锦可能让永宁公主永远地留疤,孟红锦能好过才怪。

才说了这句话,就听见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姜梨!姜梨!”

姜梨点了点头:“知道了。”

是姜景睿的声音。

明月进来后,将门掩上,上前低声道:“姑娘,奴婢打听过了。那孟家小姐现在还没回府呢,孟家夫人在府里等着,孟老爷出面周旋去了,好似这回永宁公主不肯罢休。”

“二少爷又来了。”桐儿撇了撇嘴,姜景睿来得太频繁,芳菲苑里的茶都要快被喝干了,新茶要下个月才送来。

姜梨道:“进来。”

姜景睿瞧见桐儿的神色,嚷道:“姜梨,你好好管管你丫鬟,我是姜家府上的二少爷,旁人求着我我还不过来,我来这里,你这里是蓬荜生辉,你看她是什么表情?”

桐儿依言把银子收好。明月在外头敲了敲门。

姜梨也懒得纠正他胡乱的说辞,只道:“你来到底又有什么事?”她本来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待人也算和气,奈何姜景睿这人实在能胡闹,说的话又不太中听,是以姜梨都不怎么欢迎他。

她道:“把银子收起来吧,日后用得上。”

姜景睿造作地四下顾盼了一番,拉着姜梨进了屋,将门关上。姜梨心中无奈,芳菲苑要是有了内贼,只怕一看姜景睿这副模样都晓得他们要商量密事,生怕别人不晓得他要说话似的。

亲疏有别,一看便知。

姜梨等他把门关上,自己在木几前坐下,姜景睿熟门熟路地让白雪给他倒茶。

姜梨并不感到意外,姜元柏对一个离家八年的女儿,除了愧疚以外,实在很难有特别深厚的感情,自然是对长养在身边的姜幼瑶更疼爱,如今姜幼瑶失落,姜元柏更不会大张旗鼓地为姜梨庆贺。

姜梨道:“你再不说,我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