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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沈玉容并没有打算和她一生一世,于是关于亲事的懂事和体贴,也成了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薛昭还在私下里埋怨薛芳菲,说她太过体贴沈玉容,不知道为自己着想。可那时候薛芳菲想的是,既然是要在一起过一生一世的,这几个时辰,或者说这一天的热闹只是暂时的,日后的繁盛才是最重要。

“国公爷好像很向往?”姜梨道。姬蘅看着门口,面上含笑,姜梨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觉得他站在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比穿着华服的新郎,给比下去了。

姜梨的确不想去看,她自己也曾经历过的。虽然当时的亲事没有这么盛大,因为沈玉容那时候还没有做官,还没有中状元,家中清贫。当时能拿出来的,已经是沈家能做出最好的样子。便是那时候,薛芳菲还要心疼他,告诉他这些不过是走走过场,给别人瞧,只要过得去就行了。重要的是日后过日子。

“不。”姬蘅轻描淡写道。

沈玉容也看向姜梨,寻常的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喜爱看这种热闹,便是不爱看热闹安静些的性子,神色里总会带着些好奇。因为会想到日后自己出嫁时候的模样,期待和憧憬都会展现在脸上。而这位姜二小姐,很平静,并且没有一丝一毫的想要去看的欲望。

姜梨笑笑:“可若是国公爷娶妻,场面定然比现在热闹一万倍,倘若是国公爷娶妻,我便会好奇,会感到新鲜,会想要一睹为快,想要有走在前面看清楚的欲望了。”如果是姬蘅娶妻,姜梨无法想象,姬蘅作为新郎官的模样,大约是燕京城,或说北燕最美的新郎官了。不知新娘要美到何种地步,才会不至于被自己的夫君比了下去。

姬蘅笑了笑:“说得像你很了解一般。”

“你这是在恭维我。”姬蘅摇了摇扇子,笑道:“我没有想过这种事。”

“没什么好看的,”姜梨道:“左右都是一样的事,无非是简单些繁琐些,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沈玉容站在他们二人身边,听着他们二人说话,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姜梨和姬蘅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达到的默契,令他站在这里,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种格格不入的别扭。

“迎亲仪仗,看热闹。”

他默默地掉头走了。

“看什么?”姜梨奇怪。

姜梨虽然对着姬蘅说话,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沈玉容。见沈玉容走了,就转过头,看着沈玉容的背影,轻声道:“沈大人倒是很失落。”

姬蘅问:“你为何不去看?”

“失落?”姬蘅笑笑,“也不见得。”

喜婆在外面给永宁公主和李显立规矩,成王也到了,他作为永宁公主的大哥,李家的主子,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姜梨没有出去看热闹,她安静地站在原地。姬蘅和沈玉容也没有动,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这幅画面,落在别人的眼里,一定会觉得很古怪。

“至少他表现得失落一些,可以让永宁公主越发愧疚,让成王也对他这般‘识大体’感到欣慰,这失落也是不错的。”姜梨也笑。

姜梨还没来得及与他说话,就听见外头敲锣打鼓的声音,这一对新人已经到了。

说话的时候,李显和永宁公主已经进门了。三拜之后,永宁公主被送入新房,李显则在外头,与李家众人一起迎客。姜梨也坐上了席宴,她也实在没有兴趣跟着众人去新房一起看新娘新郎喝交杯酒。

“姜二小姐。”他挑眉道,这一副与姜梨很熟络的模样,倒让一边的沈玉容不知如何插嘴,也不能再插嘴了。

总归是貌合神离,心在他处。

所以他穿了黑色绣银牡丹的衣袍,牡丹繁丽,黑色却深沉,像是在夜里里绽开的流光,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绝艳容貌。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越发动人,没有了红色,让他的勾魂夺魄里,带了三分肃杀。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矜贵。

新房里,永宁公主蒙着盖头。周围是起哄的声音,新郎要在看热闹的人群注视下,挑开她的盖头,与她喝一杯交杯酒才离开。

他今日没有穿红衣了,大约因为这是李显的亲事,穿红衣会坏了规矩,给李家带来不便。当然姜梨心中认为,姬蘅自然不是这般会主动为人着想的人,他只是不乐意和李显一同穿红衣,心中不舒服而已。

听着外头那些起哄的声音,永宁公主的心里满是怒气。原先早已想过千百次,日后自己出嫁那一日的心情。一定是喜悦的、娇羞的、满含着期待的,但没想到真到了一日,只有无尽的厌恶、不耐和耻辱。

姜梨诧异,这是李显的亲事,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姬蘅,这是姜梨万万没想到的。沈玉容见到姬蘅,连忙行礼,姬蘅摆了摆手,算是见过。

她的心里另有其人,嫁给的也不是自己喜爱的人。

姬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有银色的长杆伸到她面前,永宁公主低着头,看见细长往盖头一挑,“哗”的一下,外头爆出一阵大笑声,听在她耳中分外刺耳。她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穿着新郎的衣裳,笑容满脸地看着自己。

姜梨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什么成见?”

永宁公主突然感到一阵恶心,险些要捂住嘴干呕,幸而她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忍住了。不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要保护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倒是不假,过去的那些年,姜梨可是一直在青城山上生活。沈玉容道:“我只是认为,姜二小姐对在下似乎有些成见。”

李显笑着唤了她一声:“夫人”。

“怎么可能?”姜梨扬起脸,笑道:“我回到燕京城,也不到一年。”

永宁公主瞧着她,虽然李显不错,可比起沈玉容,在她眼里,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了。看见李显,她的内心没有生出一丝波澜,只觉得这个充满了奴才相的男人接下来要做自己的夫君,对她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他的问话,实在是很直接了。姜梨也不由得诧异,过去的沈玉容,说话不会如此果断。他总是照顾到旁人的情绪,便是质疑,也是温柔的。而对于一个不熟悉的小姐,这般问话,难免突兀,他居然也问出来了。

因此,她连装也不屑装,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夫君”。

“姜二小姐过去认识我么?”沈玉容嘴角噙着笑容,“或者是,我们过去曾有什么渊源?”

这已经是永宁公主能做出的最大牺牲了。

姜梨微微颔首:“沈大人。”

喜房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新娘子画着娇艳的妆容,可态度却如此冷漠,看起来一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模样,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都对李显同情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娶了公主呢?公主可是骄纵不懂人情世故的,日后有得磋磨。

“姜二小姐。”沈玉容走到了姜梨身前,道。

李显也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面色如常,令人倒了喜酒,拿起一杯递到永宁公主手上,自己又举起一杯,与永宁公主喝交杯酒了。

她嘲笑自己?为什么?沈玉容有些迷惑起来,他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少女为何总是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仿佛他们之间很熟悉似的。而对于姜梨,他也不由自主地予以关注,即便这并不应该,他们甚至没能说得上什么话。

永宁公主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举起酒杯,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不乐意。李显笑着举杯,手臂交错,两人呼吸相闻,分明是极为亲近的姿态,却各自生疏得千里万里。

沈玉容犹疑了一下,就往姜梨身边走来。他见过姜梨好几次了,每一次看见姜梨,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记得在廷议上的时候,姜梨也用这种目光看过他,那是一种熟悉的,异样的目光,虽然掩饰得很好,沈玉容还是看到了其中的讥嘲。

永宁公主没有看到,李显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

姜梨并不掩饰目光里的冷漠。

待饮完这杯交杯酒,李显去前厅迎客了。屋里只剩下永宁和她的侍女梅香,永宁松了口气,扶着腰道:“累死我了。”

正想着,沈玉容突然侧过头,恰好对上姜梨的目光,他看到姜梨,微微一怔。

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腰身重了,时不时地感到困乏。今日成亲这么全走下来,只觉得自己已经累得天旋地转。对梅香道:“快把药给我。”

他实在不是一个有真心的人,他在这世上,到底还是最爱他自己。

梅香连忙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又倒了一杯热水给永宁公主。这都是安胎药,刚嫁到李家,不可以明目张胆地煎药,永宁便在此之前,提前令人做成药丸,方便服用。

沈玉容是一个多么会权衡利弊的人,因此他也许会在永宁公主面前做出一副受伤害的模样,但在成王面前,只会显出自己的大度和委曲求全。更何况,姜梨也不认为,沈玉容对永宁公主会有多少真心。

她对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小心谨慎得不得了。生怕这孩子有一点点闪失,一来是她真心喜爱这个她和沈玉容的孩子,二来是要是出了闪失,此事怕是就瞒不住了。李家得知了此事,不知后果会怎样。虽然仗着成王和刘太妃,他们不敢动自己,但暗中下绊子什么的,永宁也是后怕的。

成王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乐融融,互相扶持。即便李显夺人之妻,沈玉容也要有容人之量。既然永宁的事已经成为了一个错误,就不要用过去的错误来让未来付出代价。

在李家,她到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在不远处,站着沈玉容。他今日也是收到邀请前来,想来也是,成王都会前来,沈玉容自然也会来。若是沈玉容不来,便是赌气,他可以把永宁公主的喜怒哀乐拿捏在掌心,可以表示对这门亲事不悦,但不能当着成王的面做这些事。一来是没把成王放在眼里,二来是,这也不是成王希望看到的。

“酒已经准备好了么?”永宁公主问。

她的目光掠过李濂,突然顿住,然后就停止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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