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相看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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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的心中暗叹一声，姜老夫人年纪大了，有时候问起问题来，难免会糊涂，一个问题说两次，不过殷之黎却像是浑然未觉似的，又耐心地再解释一遍，面上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情。
一直到了最后。
就连二房那位霸王姜景睿，和一心沉迷圣贤书的姜景佑，也目不转睛地听着他们说话。
黑白棋子各占据半边天，姜梨落下最后一子，抬起头来，笑道：“赢了。”
姜梨原以为姬蘅所针对的殷家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纵然是表面上看上去不错，大抵也是心机深沉。表里不一的人她也见了许多，沈玉容是，萧德音也是，就连周彦邦都是。不过这对兄妹的言谈举止，却应当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多年侵染自然而然形成的。殷之黎态度温和有礼，殷之情倒像是沾染了一些将门才有的爽快利落，说话有些直率，但仍旧是个聪明的姑娘。至少与姜老夫人闲谈中，不该说的，不该泄露的，一个字儿也没说出去。来来去去，都是些家常趣事。
她一直是淡淡的笑容，虽然温顺客气，但总觉得蒙了一层什么的，此刻的笑容却是发自肺腑真挚。女孩子笑靥如花，眼神明亮，日光透过树枝落在她身上，格外动人。
那一头，姜老夫人和殷之黎兄妹已经开始说话了。
殷之黎也愣了愣。
他们几人进了晚凤堂，屋里所有的人居然都到齐了。姜元柏和姜元平也在，姜梨注意到，殷之黎和殷之情的身后，并没有其他人，也就是说，他们的父亲，昭德将军殷湛并没有前来。这令人纳闷，如果说姜元柏是想要和殷家交好，何以殷湛不出现，却让他的一双儿女来登门？
随即，他看向期盼，突然摇头笑了，一边笑一边道：“我原以为自己是目标坚定之人，如今看来，姜二小姐才是。”
殷之情和殷之黎点头。
看似横七竖八，不着边际的棋路，其实从头到尾，目的都是一个。她走得小心，走得谨慎，不如殷之黎周全，但就像花了很长时间去布一张网。布网的时候，自然什么都收获不到，但她也不急，耐心地等着，不疾不徐等到了网铺好了，猎物走过去，一路杀过去，片甲不留。
“我们进去说罢。”姜梨就道。
真是温柔的一刀。
他们在门外说话，卢氏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小梨啊，你怎么不进来，是世子和县主来了吗？”
“二小姐的棋风是温柔还是犀利，我看不出来。”殷之黎苦笑一声，“不过，二小姐很厉害，我甘拜下风。”
姜梨也笑：“见过世子。”
温柔还是犀利？姜梨的脑海中浮起一个人的身影来，就如她总是想问，他究竟是多情，还是薄情？
殷之黎也愣了愣，突然笑了，道：“原来我们早已见过，真是有缘。二小姐，在下殷之黎。我妹妹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姜梨笑道：“殷公子也很厉害。”
殷之情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姜二小姐姜梨！”她转头去看殷之黎。
棋品看人品，殷之黎的棋风里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他这个人的影子。虽然温和，但绝不懦弱，谁要是想从他手里讨便宜，或是欺骗他，应当也不大可能。
姜梨微微一笑，道：“我是姜家府上二小姐姜梨，几日前在街上，县主救了我的朋友，我们见过的。”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殷之黎也笑了笑。二人刚要起身的时候，殷之情的声音传了过来，她道：“我找了你们好久，原来躲在这里下棋来了。”她看了一眼姜梨，又对殷之黎道：“你不是向来眼高于顶，我要与你下棋，你都不愿意的么？”
殷之黎也停下了脚步，目露意外之色。
“你的棋艺也太糟糕，”殷之黎做出一副头痛的样子，道：“且总是悔棋，还是自己与自己下吧。”
那二人行至姜梨面前，殷之情的脚步突然顿住了，看向姜梨，先是蹙起眉，大约是觉得姜梨眼熟，随即“咦”了一声，仿佛想起了姜梨是谁，惊了一惊。
殷之情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计较他的话。
姜梨看着那女子的一袭红衣，莫名地就想到了姬蘅。不知为何，姜梨就觉得，这位平阳县主，今日穿了这么一件红衣，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这样夺目的色彩，或许……是因为姬蘅。
姜景睿和姜景佑跟在身后，看到了他们就道：“时候也不早了，宴席只怕要开始，先去外面吧。”
而走在他身边的女子，就是平阳县主殷之情了。殷之情今日穿了一身嫣红镂金鹤纹裙，烟罗大袖衣。她容貌本就明艳，鲜艳的色彩，恰好也衬了她的气韵，让人觉得她美得咄咄逼人。她眼睛大而媚，也喜欢带着笑容，但和郡王世子的笑容比起来，她的笑容，就有点艳光四射，热烈非凡了。
姜梨点了点头。
来人自然是一双男女，就是殷湛的儿子，那一日姜梨在街道上遇到的那对容色出众的兄妹。郡王世子身穿一身白衣，儒雅极了，他容貌俊美，温润如玉，惹得姜家的小丫鬟都忍不住红着脸偷偷看他。他亦是好性情，一直微笑着，好似对什么事都能包容一般。
她本是很自然地随着大家一起走，但走着走着，便感觉自己袖子被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殷之情。
才到了晚凤堂门口，没来得及走进去，就看见花园的尽处，有小厮带着人从外头走进来。瞧这样子，应当就是客人了。因此，姜梨没有再往里走，而是在门前停住脚步，看向来人。
姜梨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总归要见的，姜梨也不怕，她道：“我们走吧。”
殷之情却没有动弹，等殷之黎和姜景睿兄弟往前面走了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殷之情才看向姜梨，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低声问道：“姜二小姐，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如这样地位高的人去旁人家做客，总是要姗姗来迟方显得尊贵。当然了，对于夏郡王来说，姜家也不是能慢待的人家。倘若他的一双儿女真要在姜家摆架子，姜元柏也不见得能接受罢了。
姜梨隐隐猜到她可能要问的问题，心中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然而面色如常，只道：“县主请说。”
“这么早？”桐儿咕哝了一句。
“那一日我和哥哥在燕京城的街道上遇到你，你的身边还有一位穿红衣的公子，敢问那位公子是谁？”
正在说话的时候，明月过来道：“姑娘，老夫人身边的翡翠姐姐刚刚来过了，说是君王世子和平阳县主已经到了门口，让你赶紧过去。”
姜梨盯着她。
她也希望能越来越好。
殷之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这么一来，艳若桃李，她见姜梨不回答，微微皱眉，又问了一遍：“姜二小姐？”
姜梨也笑了：“自然。”
“那是当今肃国公大人。”姜梨回答。
“姑娘，怎么样，奴婢早就说了，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桐儿笑道。
“肃国公？”殷之情愣了一愣，她可能是对燕京城的官家并不怎么熟悉，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人一般，但很快她就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那位肃国公，与姜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姜梨站起身，走到外面院子去。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桐儿自从回到了芳菲苑后，就卖力地在院子四周洒上花种，秋冬日的时候还不觉得，春日一来，花都争先恐后地开放，哪里还有姜梨刚到姜府里，各处萧条的模样。
这话实在是问得有些逾矩了，姜梨不知道是因为云中本来民风开放，这位县主也是如此直来直往，还是她故意这么说的。姜梨思忖了一下，才道：“只是认识，略有往来。”
但到底她不是真正的姜二小姐，也不愿意永远禁锢在日复一日同样的日子中。
“你们关系很好么？”
她其实应该感谢上苍，从薛芳菲又回到了一位年轻的小姐，人生又有了重来的机会，看上去未来也有无限可能。就如卢氏和姜老夫人打的主意，她这样的女孩子，未来日子要做的就是这么不慌不忙地美丽下去，寻一个良人，琴瑟和鸣，富贵一生。
姜梨摇了摇头：“不算太好。”
姜梨看着镜中的少女，很奇怪的是，当她刚刚从姜二小姐的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也曾看过那孩子的模样。面黄肌瘦，瘦弱极了，但却仍然是个孩子。而今不过才一年半载，属于孩子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显出少女的青涩和动人。
此话一出，姜梨发誓自己看到了殷之情的眼睛一亮。殷之情顿时扬起嘴角，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把周围的景物都要比了下去，姜梨莫名觉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