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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玉眯眼,冷笑一声,挥手退后半步,身后举着弓箭的护卫就齐刷刷地把箭头对准了他们。

折好要烧的银元宝和纸钱纸人不知道被谁从车上扯了下来,散落了一地,沾了灰不说,纸人还被戳破了几个洞。

沈故渊偏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捏了嗓子嘲讽道:“都说太尉府守卫森严,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李学士骤然大怒,伸手就抓住面前的统领,怒喝道:“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踩着太尉的屋顶了?要是别的都还好说,这个杨延玉是出了名的好面子。在自己女人面前被瓦片砸了,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这太尉府!

“大人……这……”统领慌忙看向旁边的几个小卒:“谁干的?!”

池鱼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师父,您可真会挑屋檐踩。”

“管你谁干的!”李学士扯着他就道:“走!随老夫去见杨延玉,老夫要问他讨个说法!”

太尉杨延玉显然是刚刚才起身,衣衫不整,发髻也乱,头上满是被瓦片砸出来的血,身边跟着个拢着披风的小娘子,显然是春宵被打断,恼羞成怒。

真不愧是所有文臣里脾气最暴躁的,池鱼磕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刚刚还愁谁来把事情闹大呢,这竟然就解决了。

“大胆贼寇,竟然敢夜闯太尉府!”

李祉霄在朝为官十二载,谁都知道他至情至孝,其父死后,他逢年过节必然祭拜,谁欺辱他都可以,敢惹上其父半分,他必不相饶。

还有什么事未成啊?他们今日来,难道不就是为了打探赃银下落的吗?池鱼很不理解,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陪他站在这屋顶,装成雌雄双煞的模样,迎风而立。

“师父早料到他会出城?”池鱼惊叹地看向旁边的人。

轻啧一声,沈故渊按住她的头顶,半阖着眼道:“事情未成,等着。”

沈故渊翘着腿咬着糖葫芦,冷哼两声道:“年年都会发生的事情,哪里还用料。”

“那还不慌?!”

这么一想的话,那他多半就是故意选在重阳节前一天的,一举多得,都不用操什么心。

“有点难。”

文臣与武将向来容易起冲突,李学士本只打算去要个说法,谁知道杨延玉竟然不服软,两人扯着脖子就吵了起来。一个觉得搜查没错,一个觉得你凭什么查我。

这能不慌吗!池鱼嘴唇都抖了,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下头的人群:“您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吵得烦了,杨延玉直接动手,把李学士推出了太尉府。

沈故渊岿然不动,轻蔑地扫她一眼:“你慌什么?”

这下李学士不干了,一状就告进了宫。

“师父,快逃哇!”池鱼拼命拽着他的胳膊:“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池鱼迈着小碎步立马跟在自家师父后头进宫看热闹。

两道黑影立于绣楼顶上,一人站得笔直,一人的影子却像是吊在他身上似的。

玉清殿下,李学士脸色发青,眼神执拗地朝主位上的幼帝拱手:“官者,为帝行事、为民请命、为国尽忠者也!今官权私用,不把同为官者看在眼里,甚至羞辱同僚。太尉之罪状,实在令臣难忍!”

廷尉府热闹了起来,火把带着的光从四周而来,围住了西院里最高的绣楼。

杨延玉有些心虚,但也有话说,抿唇道:“是李学士不依不饶在先,臣只是懒得与书生计较!”

古井所在的院子还是有人看守的,然而也就剩了两个人,被几个黑影冲上来就是一个手刀,登时没了声息。

“嗬!圣上面前都敢辱称老夫,太尉大人真是威风得很那!”李学士冷笑。

太尉府里的护卫极多,呼喝声在一处响起,十步之外的守卫也会跟着喊,整个太尉府顿时呼喝声此起彼伏,所有巡逻的护卫都统统奔往了西院。

龙椅上的幼主什么也不懂,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左看右看,瞧见了旁边看热闹的沈故渊,连忙扁着嘴喊:“皇叔……”

“给我抓住贼人!”屋子里传来个男人的暴喝,四周护卫齐应,瞬间追了上来。

沈弃淮不在,他不知道该让谁来做主了。

汗毛都立起来了,池鱼想起上回受的那一身伤,下意识地拉起沈故渊就跑。

嫌这热闹不太好看,沈故渊也没推辞,立马站到了龙椅旁边去,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太尉大人到底是为什么严查京城出入之人?”

为首的人低喝:“什么人!”

微微一僵,杨延玉垂眸:“府里遭窃。”

池鱼吓得一个激灵,瞪眼看向旁边的沈故渊,还没来得及问他发什么疯,四周的护院就已经围了过来。

“这京城里每日遭窃的府邸可不少啊。”李学士瞪他一眼:“到底是丢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值得严查整个京城?”

“哗啦——”结实的屋顶被他这一脚踩出个窟窿,屋子里瞬间传来女人的尖叫:“啊!”

“这……”杨延玉声音小了:“是个贵重的宝贝。”

池鱼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觉得古怪呢,就见面前这人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一脚,踩在了屋顶上。

“哦?”李学士侧身看着他:“据我所知,贵府可没有什么先皇的赏赐,大人一向自诩清廉,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收藏吧?”

沈故渊懒得解释,给自己戴上面巾,又抽出一张面巾,给她给戴上。

眼珠子转了转,杨延玉立马朝龙椅半跪:“此事的确是卑职处理不当,冒犯了李学士,还闹到圣上面前了,卑职知错!”

“您这是?”池鱼疑惑地看着他。

这么果断就认错了?李学士有点意外,倒是更加好奇了:“是什么东西宁愿让大人跪地求饶,也不愿意说啊?”

“那也是你活该。”沈故渊哼了一声,纵身越了两个院子,选了一处屋顶站好,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儿黑缎,将自个儿的白发包了个严实。

沈故渊也问:“是何物?”

微微一愣,池鱼轻笑:“我就是爱走神,常常被人逮住呢。上回来这里,就受了很重的伤,养了两个月才好。”

背后生凉,杨延玉咬牙就道:“是……府中姨娘,昨日被人掳走。”

沈故渊一张脸绷着,嘴角嘲讽之意比以往都浓:“你还有心思看我?以往没被人逮住,算是你命大。”

“那可真是个贵重的宝贝了。”李学士不齿地看着他:“该查啊,要不要再让人查查老夫那两辆车,看看塞没塞你的姨娘?”

“师父?”总算是看清了他,池鱼松了口气,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奇地问:“您耳根子怎么这么红?”

被讥讽得生气,但也无法反驳,杨延玉硬生生忍了,道:“我也道歉了,大人可别得理不饶人。”

没好气地翻了两个白眼,沈故渊带着她离开古井,踏上旁边的青瓦。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的确是没法再争了,李学士愤愤作罢,正打算行礼告退,就听得外头大太监进来禀告:“圣上,国库那边又出事了!”

方才明明是他说……池鱼扁扁嘴,善良地不与他争辩,站起来四处摸摸,摸到他的衣袖,又抓稳了:“那我们走吧。”

殿里的人都是一惊,幼帝奶声奶气地问:“怎么啦?”

“这么两座山,只你我两人就能搬出去不成?”沈故渊嗤笑:“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金公公捏着兰花指,焦急地道:“您快去看看吧。”

“啊?”池鱼有点迷茫:“不是要偷吗?”

这话是对着幼帝说的,但明显是说给沈故渊听的,沈故渊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整了整红袍,才将幼帝抱起来,往外头的龙辇上走。

沈故渊不知怎么的就凶起来:“东西找到了,先回去。”

头一次被人当孩子似的抱,幼帝瞪圆了一双眼,抬眼就看见后头跟着的笑眯眯的池鱼,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闷哼一声,池鱼委委屈屈地伸手往黑暗里摸:“师父?”

这两个人,怎么跟弃淮皇兄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呢?

声音完全消失,池鱼正想松口气呢,突然就被掀翻在地,“咚”地一声响,屁股生疼。

来不及多想,那龙辇跑得飞快,蹭蹭蹭地就将他抬到了国库。

下井来检查的护卫举着火把看了看关得上好的门,疑惑地把井底检查了一遍,嘟嘟囔囔地就上去了。

“陛下。”沈弃淮早就在这里了,皱眉拱手行礼,然后让开身子,让幼帝看见了那头的情景。

什么东西?吧砸了一下嘴,池鱼觉得有点甜,忍不住就左右嗅了嗅,找到那香软的地方,用嘴蹭了蹭。

嘴巴张成了圆形,幼帝惊讶地看着那头的金山银山:“这么多?”

被他一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就感觉嘴唇撞到了个软软的东西上头,只一瞬就没了。

高三丈的金银山,几乎要把国库大门给堵住。

“别乱动!”沈故渊黑了脸,咬着牙小声道:“老实点!”

“这不算多。”旁边的沈故渊淡淡开口:“全部算成银子,也就八百多万两。”

有人拿着火把下了井,然而池鱼还是没瞧见光亮,想必是被拉在了什么隐蔽的地方了。微微动了动,四周都软软的。

也就?沈弃淮皱眉看向他,沉声道:“三王爷好像对这笔金银很是了解。”

池鱼也听见了,屏息不敢作声,被沈故渊一拉,直接与他一起倒在了个什么地方。

“是啊。”沈故渊点头:“我放这儿的,怎么了?”

微微一凛,他立马捂了池鱼的嘴就往旁边拽。

这轻松的语气,听得幼帝觉得一定是件小事,跟着奶声奶气地点头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