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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阎云舟才算是卸下了一身的力道坐在了椅子中,僵痛的双腿得到了片刻的缓解,他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黑沉沉的目光专注又有些心疼,宁咎笑着搬凳子直接坐在了他面前:

“来,给你看,哎呀,瘦是正常的,谁这么拉谁不瘦啊?放心,几顿好的就给我补回来了。”

阎云舟笑着点了点头:

“嗯,还是这样精精神神的看着舒服,前几日都成了小可怜,那模样…”

宁咎无语开口:

“哎哎哎,忘掉忘掉吧,谁拉肚子的样子不可怜啊,我这已经身体素质非常好了,一周就好了,不许想了。”

阎云舟纵着他点头:

“嗯,不想了,以后都健健康康的就好。”

宁咎听着他这话心中无端有些酸涩,他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但是说到底是给人家看病,这疼啊痛啊的也到底是没有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次的痢疾可以算得上是两辈子加起来他得过最严重的一次病了,那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就说高烧的时候那浑身的又酸又无力的真是让人想想都想发疯。

但是想想阎云舟病了这么长的时间,身上还有那么多的伤,别说是发烧了,他身上应该就没有哪个地方是好受的,这一天天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就这样这人也没有无端发过火,情绪稳定的一比,他敬佩之余剩下的就是心疼了。

“那你也要听话,吃药,休息,都要听我的。”

阎云舟无有不应:

“嗯,听你的,不是一直听你的吗?”

这人哪次让他吃药他没吃?

宁咎笑了,阎云舟却忽然张开手臂:

“来,让我抱一下吧,方才外面人多,也没好意思。”

宁咎看着他张开的手臂忽然有些感动,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站起身,也张开了手臂,凑过去俯下身将人给抱住了,冰冷的铠甲抱起来其实一点儿也不舒服,但是无端让他安心,其实那天晚上他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得痢疾他也是第一次,还是这各个医学完全落后的地方,要说看见拉出来的那些脓血心中没有一点儿慌是不可能的,又是在马车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很可能晚上就要睡在荒野中,心中那种强烈没有归属感的感觉会随着生病变得更加强烈。

即便宁咎不肯承认这样的脆弱,但是也不能否定这种脆弱情绪在当时是客观存在的,作为医生的理智让他不赞成阎云舟那个时候来看自己,但是作为情绪本身的一面,他不得不承认在阎云舟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心中是安定的。

他将下巴搭在了阎云舟肩头僵硬的铠甲上,眼睛微微向上看,他不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脆弱,直到他平静下来才开口打趣:

“原来王爷脸皮也这么薄啊?只敢在屋里抱?”

阎云舟听着他这话甚至都能想到这人取笑他的嘴脸:

“我是怕你不好意思,我一个习武的粗人要的什么面子,你若不怕,下一次我在三军阵前抱你。”

宁咎…

“还是算了吧。”

阎云舟直接便要拉着人坐在他的腿上,宁咎一个撑身止住了他的动作:

“哎哎哎,干嘛呢?飘了?你这腿能坐吗?”

宁咎瞪了他一眼,从外面这么长时间回来,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疼呢,还让他坐。

阎云舟不出声,不触霉头,宁咎看了看时间:

“也快中午了,上午去寻营吗?不寻营还是换下来吧,这一身穿着多累啊。”

“没事儿,我得出去看看。”

“对了,你还没说呢,哪天开始打的?我刚才看见好多伤兵。”

阎云舟叹了口气:

“前天,一直到昨天白天,你看见的是比较重的伤员被抬到里面的院子,还有外面的在打扫战场。”

“那,胜负如何?”

阎云舟微微挑眉:

“你觉得我会输吗?”

“要不要这么猖狂啊,我的阎王爷。”

宁咎也笑了,他虽然只是和阎云舟在随州的时候经历过几场战斗,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人一步一步算的精准,几乎是牵着别人的鼻子走,用兵确实是厉害的。

阎云舟起身倒了杯水,递给宁咎一杯:

“没输,但是赢的也并不轻松,羯族这一次是发了狠,若不是后来用火药压了下去,死伤的人数还要上去一些,这群人就是一群恶狼,不痛是不会退的。”

“火药,这白城中的火药也是和随州城的一样吗?”

阎云舟摇了摇头:

“不一样,当初随州是有那个机关在,所以用的是大口径的炮,那火药做的也非常大,就是为了用的时候可以炸毁整座城,白城这边的就没有那么大了,是架在城墙上的,但是距离便没有那么远了。”

这也是这边火药的一个缺陷,只有将敌人很近的时候火药才能招呼上去,离得太远,这火药的作用也就减弱的,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到了后面,羯族和北牧摸清楚这炮的射程之后便不好弄了。

宁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这白城虽然是有火药,但是只能在城墙上使用,这样一来局限便很大了。

“青羊道人那边不是已经做出火药了吗?他的那个火药虽然不算大,但是胜在好携带又灵活,放在这里应该是适用的。”

“嗯,我前几日已经让人去接青羊那老家伙了,先将他做好的运过来了一些,只不过他做的有限,一共也没有多少,算算时间,他今日应该也要到白城了。”

他其实早好些天便让人去接了青羊道人,只不过那人磨磨蹭蹭的,非说要将手里的东西做完才过来,又吵又闹的,这才拖到了今天。

宁咎明白阎云舟说的意思了,这火药现在虽然是被青羊道人给研究出来了,但是现在的产量也就是个实验室级别,就和他的磺胺差不多,他能制出来,但是没办法实现所有人一块儿做,也就是没办法量产。

宁咎在心中盘旋着,这火药的量产应该比磺胺的要简单多了,之前他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制药上,毕竟那个时候阎云舟的情况是等不得的,但是现在磺胺做出来了,他倒是可以倒出些功夫来去青羊按老头子那看看。

毕竟黑火药反应本身应该就是量的掌握,他虽然从没有在实验室做过,但是这化学的东西,一通百通,就是再难,那难度也绝对是比不上磺胺的。

就是他若是会做火药这个在阎云舟的眼里是不是太炸裂了,虽然他现在能确定他不会怀疑自己,但是要想完美解释也有些困难。

宁咎再一次冒出了将他的来历告诉阎云舟的想法,只要这个事儿说通了,让阎云舟相信了,那他真是可以大展身手了。

阎云舟看着他愣着,笑着在他的眼前挥挥手: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宁咎回事儿,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想怎么帮帮青羊那老家伙弄火药,手怎么这么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