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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阎云舟这一个月没有再像前两个月一样等着羯族主动来袭,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一月中,白城和北牧,羯族几次交战。

阎云舟不愧是这么多年镇守北境几乎无败绩的王爷,羯族已经元气大伤,几场大战之后加上在随州城折损的人马,已经无力越过北境南下了。

最后一场大战之后,一辆看着丝毫不起眼的马车,随着运送粮草的车队到了营外,宁咎从伤兵营出来之后正看到那从车上下来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快两月没见的洛月离。

宁咎也知道和北牧的战事应该就快结束了,这个时候洛月离到来所为何事就很明显了,洛月离直接便到了阎云舟的屋子,而宁咎也跟了过去。

屋内,阎云舟遣走了所有的将领,宁咎进屋之后便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

洛月离瞧着好像比前两个月瘦了不少,气色看着也差了一些,眼睛底下泛着青色,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也是,景郡王李彦到现在都没有从京城回来,幽州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需要他来做主,除了日常的事物,还要筹备打仗所用的物资,粮草,兵器,一个人恨不得长出来八只手。

阎云舟将一杯茶放在了他面前,开口见山:

“此一战过后,羯族和北牧再无南下之力,这场战争已经看到头了,北境大捷的消息一旦传到京城,招我回京的圣旨即刻便会下来。”

宁咎也跟着有些紧张,阎云舟决不能再回京城了,这一次回去,那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现在就已经到了要起势的时间了吗?他忍不住开口:

“你不能回京城,但是北境的战况恐怕是瞒不住的,即便这边不结束,圣旨还是会下来,郡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起兵总是要师出有名啊。”

李彦若是在京城,他们根本就不能擅动,而且他们也不能就这样凭空起兵,总是要有个由头,就像当年的朱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一样。

当然,现在朝中魏党当道,剪除奸佞,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但是光有理由还不行,还要有一个契机。

阎云舟也看向了洛月离:

“殿下那边可有回信?”

洛月离一夜都没睡,将在胸口悟了一夜的一封信递给了他:

“你看看这个吧。”

阎云舟将信封打开,展开了信件,只是看了两行面色便是一紧,神色都专注了几分,宁咎看他面色不对,也凑上去看了看这封信中的内容。

三天前月林行宫

李彦一身素色衣衫,到了太后居所的门外,拱手开口:

“儿臣向母后请安。”

两月之前先帝冥诞,苏太后率朝中一些外命妇及宗室子弟前往月林行宫为先帝诵经,半月之后,皇帝其实有意召见李彦入宫,却被苏太后挡了回去,只言:

“景郡王自十岁时出宫就番便再未回过京城,此次先帝冥诞诵经七七四十九天,两位郡王身为人子,理应全程跟同,以全孝道。”

一月之后皇帝又派人过来,而这一次却恰好赶上了顺妃忌日,李彦上书,想要为母妃斋戒祈福。

顺妃是李彦的母妃,在李彦不到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在后宫中算是一个很边缘的人物,早早便陪葬在了先帝的地宫之中。

但是后来李彦渐渐大了,苏贵妃便请先帝追封其为顺皇贵妃。

所以在朝陵之中,顺皇贵妃是已故陪葬妃嫔中地位最高的,而李彦现在本身就身在朝陵,母妃忌日,修书上表,斋戒祈福,就是皇帝也不好直接将人给拽回来。

总之他不将李彦看在眼里,只要他还在京城,谅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便也没有再管他。

太后寝宫的门被打开,李彦走了进去,这近两个月的时间,为了避嫌,苏卿烟几乎没有主动召见过他,也传话让他少来自己这里。

毕竟现在皇帝不知道多少的眼线盯着这儿,但是今天李彦却接到了苏太后身边掌事姑姑的传话,让他前去。

“母后,儿臣给母后请安。”

李彦规规矩矩行礼,进去的时候便觉得鼻子有些莫名的酸楚,算起来他到了这月林行宫快两个月,却也只是在一些大的祝祷会上看见过苏太后的身影,母子二人连坐下攀谈叙旧的机会都很少。

但是他知道儿时处处护着他的母妃,现在依旧是惦念他的。

那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浅靛色宫装的女子,头上并没有繁复的发髻,亦没有那华丽大的钗冠,发髻简单,用一支凤钗固定,却依旧难掩她通身的贵气。

娴静,淡然,平和的像是一捧宁静的湖水,只有那堪称倾国一般的容颜似乎未曾有多大的改变。

这样的苏太后甚至让李彦也有几分陌生,记忆中他的母妃性子不说跳脱,也是活泼的,她会和他一块儿放风筝,还会和他一块儿讨论午膳中哪道菜最难吃。

当然她也会教他习字,她的字很好看,连他父皇每每看了都会忍不住夸赞。

但是眼前的人,好像已经离那个明艳爱笑的皇贵妃十分遥远了,苏卿烟看见眼前的孩子的时候似乎才真的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起来吧,这外面的人我都打发了,今日我们母子二人一块儿吃顿饭,我将那要告老还乡的御厨给带了过来,烧酒炖鸭,很久没吃到了吧?”

方才那古井一般的双眼此刻似乎才迸发出了些光彩,遥远的回忆让李彦有些恍惚,烧酒炖鸭是当时他们都爱吃的一道菜。

当年母妃还曾带着他偷偷去御膳房去看那御厨如何做,誓要在小厨房中也鼓捣出一样的来。

一顿饭的功夫,多年未曾相见的疏离感一下便远去,似乎他们还是在父皇的寝殿中,争着吃一个鸭腿,他的眼睛有些微红:

“母妃,对不起,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回来。”

苏太后用筷子的背面点了一下他的手腕:

“你亏的没回来,回来了,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快吃,吃完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听她这样说,李彦立刻吃干净了碗里的饭,那样子倒像是小时候等着吃完饭的奖励一样。

饭后苏太后取出了一个匣子交给他:

“打开看看。”

李彦将匣子打开,在看见里面那东西的时候都脸色都变了:

“这上面印的是天子六印?但是怎么没有字,母妃?”

匣子中放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印着天子六印的圣旨,但是那圣旨上却没有任何的字迹,这样的东西,李彦看着都心惊。

苏太后看着那空白的圣旨目光柔软眷恋:

“这是你父皇给我的,当时我们只是打赌,说输了的人要许对方一个愿望,他输了,我却一时没有想起想要什么,第二日他便将这样的一封圣旨交给了我,让我想好了自己填上。

这圣旨在我这里一放就是十五年,他在的时候我想要的都已得到,他不在了,我想要的也不是这一封圣旨能做到的,但是如今,或许到了它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阎云舟看着李彦传回来的那封信都忍不住震惊,看向了洛月离,洛月离轻叹开口:

“那圣旨是真的圣旨,天子六印做不得假,苏太后模仿先帝的笔记几乎可以乱真,她想要用这一封空白的圣旨成为李彦起兵的理由。”

宁咎已经被先皇这操作惊呆了,这是有多爱皇贵妃啊,他忍不住问出声:

“虽然有真的圣旨,但是怎么成为我们起兵的理由啊,毕竟现在的皇帝不是先皇传位登基的吗?”

阎云舟握着那封信开口:

“现在的皇帝继位确实是承袭了先帝的旨意,但是可以用这封空白的圣旨伪造一封密诏,密诏可写,若皇帝亲佞远贤,致使朝廷危难,百姓蒙苦,皇室子弟可清君侧。

魏长青与若羌往来的书信就可作为魏家勾结若羌,连通羯族,预置北境十几万将士于不顾的证据,有此二书,北境将士便算是师出有名,只要殿下从京背城回来,便可以将这书信和圣旨昭告天下。”

洛月离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

“本来想着彦儿要上这样的骂名了,有了这样一封圣旨,即便依旧逃不开谋反的罪名,但是这毕竟是师出有名了,真是峰回路转啊。”

深夜之中,月林行宫中,那一身宫装的女子提笔,落在了空白的圣旨上。

笔锋不似女子的娟秀柔美,而是苍劲雄浑,笔锋之间不见分毫滞涩,一封圣旨一气呵成,中途都没有半分的停顿,那字迹赫然同先帝的笔记一模一样。

“叫那工匠过来,就在隔壁,着人看守,将这封圣旨上的字迹做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