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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本想瞒着赵氏,却没能瞒住。母亲病了这么久,此时一见到宋闵的血衣,顿时脸色雪白,咳出大口淤血晕了过去。

大概是遭受不住打击,没了生念,赵氏的身体都凉了许多。

宋矜将为宋闵打点的银子拿出来,让蔡嬷嬷买了老参,含在赵氏口中,才勉强将人吊住。大夫来看过,最终也只让继续拿参吊着,听天由命。

她守了母亲一整夜,没有合眼。

宋矜靠着蔡嬷嬷,望着桌上微弱的灯火,耳边雨声怎么也没有尽头。她想起有一年清明,全家人在花厅对坐博弈,被风吹倒的树砸在屋顶上。

阿娘和爹爹护着宋闵,兄长和爹爹护着她。

宋矜那时不觉得害怕,偷眼看黑沉的天空,仰起脸任凉爽的风雨扑面而来。如今想来,那样的日子,大概永远也回不去了。

次日天一早,天刚将将亮,昨夜发生了政变便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对于宋矜而言,只有两件事最重要。

一件事,游街闹事的流民与阿爹无关,谋逆的嫌疑自然没了。

另一件便是,皇陵案移交给了刑部由章永怡接手。不仅如此,谢敛还将那些书信,尽数公布了出来,成了她阿爹有冤的证据。

宋矜连忙给赵夫人喂了参汤,再告知消息。

因为病重,赵夫人迷迷糊糊,似乎是听不太懂宋矜的意思。急得蔡嬷嬷一拍手,言简意赅,对着赵夫人说道:“小郎君没事了,马上就要回来了!”

果然,一听到宋闵没事,赵夫人的精神头顿时好了许多。

“闵郎呢?将他……”赵夫人问。

宋矜和蔡嬷嬷对视一眼。

“阿娘,你等一等我,我现在就去将闵郎接过来。”宋矜握住赵夫人的手,靠近她耳边,“你不要睡过去,否则就见不到闵郎了。”

赵夫人点了点头,精神头果真好了些。

宋矜放下心。

她转身匆匆要出门,袖子却一沉。宋矜回过头,正对上阿娘担忧的目光,“我虽然病糊涂了,也晓得你阿弟出不来,不必这样哄骗……”

宋矜一愣,蔡嬷嬷却笑了声。

“夫人,您可不是病糊涂了。小郎君当真放出来了,就是因为您病着,娘子就还没来得及去接呢。”蔡嬷嬷挤到床边,把文书小心翼翼摊开,喜气洋洋地说道,“您仔细瞧一瞧,有官府印章的,可做不了伪!”

赵夫人微微一愣,看向宋矜。

宋矜舒眉微笑。

她便如梦初醒似的,彻底激动起来。原先黯淡的眸子有了光亮,仔仔细细看完文书,哆嗦着拉住宋矜的手,“沅娘。”

“在呢,阿娘。”

一时间,三人都安静下来。

窗外淡金的日光照进窗棂,将连日的潮冷驱散开。挂在帷帐上的燕子风筝被风吹得晃了晃尾巴,尖尖红喙仿佛在笑,十分讨人喜欢。

“那就好。”

宋矜听到母亲如此说道,也跟着松了口气。

缓过神来的赵夫人没让宋矜急着出门,而是做主先交代安排。

在家收拾齐整后,各自分工,又换好衣裳整理好仪容。将连日来的狼狈收拾掉了,宋矜才戴上帷帽,和一些杂物去接阿弟。

她等在门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催一催。

廊内有人匆匆走来,宋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住了路。男人身形宽阔高大,腰佩锐利冰冷的长刀,沉重的阴影彻底将她笼罩在内,形成强烈的压迫感。

宋矜仓促抬眼,正撞入何镂眼底。

对方眉眼深邃阴郁,浑身煞气横生,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似乎是觉察她的惊慌,何镂眉梢微抬,牵起的唇角讽意拉满。

在她警惕抗拒的目光下,往前一步,向她逼来。

宋矜本能恐惧,往后退了一步,却踩空了台阶。她几乎要惊出了声,失重感袭来时,腰间却骤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了一把,帮她稳住身形。

男人嗓音清冽,透着惯来的冷淡从容。

“何大人。”

宋矜听出熟悉的音色,本能侧目朝他看去。

浅白的晨光斜照入乌檐,使得郎君的侧脸通透如玉,偏乌黑瞳仁若点漆,干净得黑白分明。如此模样的谢敛,另宋矜恍然有些陌生,却更让人愿意亲近。

何况,她本也打算接回宋闵后,便上门向谢敛道谢。

她对谢敛怀了最强烈的质疑,但他没有骗她。

何镂不阴不阳地冷笑了声,“谢大人,巧了啊。”

宋矜被惊得回了神,却发现何镂正紧盯着她,仿佛要看出点什么来。她略有些心虚似的,只当没有看谢敛,垂眸立在檐下。

阶前苔痕青青,葳蕤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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