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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敛满身血腥气, 没和她坐得太近。

他翻动手边的地图,微微蹙眉。

宣化县的四周闭塞,山匪盘踞, 并不好出去找人。与其等着田二送信,倒是先稳住这些人, 更为重要几分……但不会有人信他们, 百姓更信自己人。

“那小孩……”宋矜小声问。

谢敛回神, 解释道:“我着人送他回家了, 不会有事。”

其实宋矜提着药箱出来时, 不安险些冲破他的胸腔。

第一反应,是想将她藏回门内。

然而,他知?道宋矜既柔弱, 又很坚韧聪明。短短片刻,原本已?经快要断气的孩子便活过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出错, 实则 怕得指尖泛白。

此时此刻,她也?缩成一团。

低垂着下颌,竭力镇静下来和他分析。

“可那妇人, 对自己下手很准。”

“寻常妇人,很难做到如此精准, 除非有人教?她这样?自杀。”

谢敛瞧着她,有些惊讶。

他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但宋矜和他不一样?。她从未接触过案件, 连见过的人也?很少, 却?能如此轻易地从杂乱的事态中, 抽出关键点分析。

“外面的人,都被做局了。”宋矜轻声说。

谢敛点头, 说道:“那些男子脊背挺直,脖颈前后晒痕均匀,不事生产。握锄镰的姿势也?生疏,反倒是目光凶恶,明显是落草的山匪。”

她听得很认真,但面色苍白了好几分。

“山匪仇恨官府至极,却?能忍着不动手,说明时机未到。”他下意识打消她的恐惧,略作思索,轻声问?她,“我要出去一趟,会怕吗?”

朝中众人对新政的态度很暧昧。

有人希望新政推行,又有人阻拦新政推行。

他必须尽快镇压,否则新政的阻碍恐怕源源不断,反复趁机生事。何况山匪一旦聚集过多,或是情绪激愤,杀任职官吏的事也?做得出来。

时间很紧,

必须速战速决。

“不怕。”宋矜回答得很快,她语气沉静,“我明白,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否则只会越闹越大?。做局的人也?懂这个道理,所以田二郎……到现在?都没能带着借到的人回来。”

谢敛垂眼看?她。

女?郎微微抿唇,克制着不安。

他作为夫君,本该歉疚到难以启齿。然而她这样?聪慧灵秀,令他不必浪费那样?的口?舌,只叮嘱道:“带好药箱,只说是随行的医女?。”

宋矜攥紧衣摆,点头。

目送谢敛离去,宋矜越发不安。

县衙太过破败了。

外面的人若是有心闯,其实不用花太大?的心思。

而且宣化县太偏了,又满是山匪。若是做局的人有心,完全可以趁机杀了谢敛,将罪名一股脑推给山匪……一石二鸟,简直太划算了。

若是章向文能及时赶过来就好了……

宋矜如此想着,起身坐在?书案前。

若是这一次出事,至少章向文会来,或许能将她的书信带回家。离开京都那天很匆忙,宋矜有许多话,想要跟亲人说,却?一直没机会说。

她沉下心,提笔写信。

还有一些小件的礼物,她也?和信收起来,收入匣子里。

-

邻县。

何镂听完通传,唇边笑意讥讽。

知?县觑着何镂的面色,赔着小心道:“能被逼得落草为寇的,都对官府是恨透了,必然不会放过谢敛……但这么?多年,他们势力大?了,也?不是那么?听我的指挥……”

“哦?”何镂唇边笑意微顿。

他瞥了一眼知?县,心知?肚明,却?不肯点破。

“要他们干活,没有好处……哪肯听我的?大?人是京都来的重臣,手底下随便漏一点,可不就把?他们都打发了。”知?县笑得讪讪,目光难掩贪婪。

何镂脸上的笑沉下去,眸子阴森。

谢敛流放时,他被牵连革职。

若不是耗费家财,在?干爹赵宝一脉处处打点,哪里能被重新任职。一路舟车劳顿,新的职务还没坐稳,上哪儿来“随便漏一点”的银钱?

“何况,大?人身份特殊。”

“京都来的按察使,这般体面,也?不能脏了手不是?”

如今的职务确实体面。

既要清贵,又要是天子心腹,何镂心中冷笑。

“好处少不了你的,让人动手就是。”他轻蔑地瞥一眼知?县,冷哼。

知?县躬身,立刻吩咐下去。

宣化县穷山苦水,百姓早就对朝廷失望透顶。新政的消息一经散布,百姓便笃定,这是要再次将属于?他们的田地,想方设法划归到豪族手中。

尤其,推行新政的人是谢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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