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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一时间没说话。

是啊, 他们终于可以回京都了。

她很想母亲,也想看看宋闵长高了没有。不知道自己离开京都这么久,家里人的日子好不好过, 会不会太过思念她。

还有父亲和阿兄……

也等她回去祭奠。

风吹得檐下灯笼乱晃,树影满地。宋矜瞧着谢敛的神色, 从他面上瞧出几分疲态, 不由说道:“多谢先生。”

谢敛目光投向?她。

她改口道:“含之。”

他像是始料未及, 微微一抿薄唇。

宋矜微笑?道:“你像是喝醉了, 浑身都是酒气、胭脂膏子气, 想必今日聚得很热闹,才这么晚回来。”

“胭脂?”谢敛忽然道。

他看向?她。

她低垂了眼睫毛。

然而女郎看了一眼屋内,并不接他的话。她坦然自若地看一眼屋内, 幺姑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等着她。

“既然喝醉了,便先去歇息。”宋矜说。

说完, 宋矜举步向?前。

然而身后的谢敛骤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谢敛说:“沅娘?”

宋矜抬眸看他。

幺姑也眼巴巴看着他。

谢敛陡然有些窘迫,醉意被风一吹, 也散了些。他想说的话,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应当, 不理?智的情绪顿时?被压了下去。

他道:“我并未喝醉。”

宋矜看了眼他握着她的手,似笑?非笑?。

她也应付似的, 说道:“好。”

“好”什么?谢敛微微蹙眉。他原本是想要和她说一说回京的打算的, 但此刻却?说不好太出来。

因为宋矜似乎不太高兴。

他就不太好说了。

但身上的胭脂气味, 他也不知道怎么染上的。总之, 他没有碰过什么女子,但直接这么说出来, 未免有些古怪……

“幺姑。”

宋矜竟然也不告辞,直接走向?门内。

他立在原地。

看着女郎几步上前,弯腰牵起幺姑。

“先洗漱,今夜睡我房里。”宋矜牵着小女孩,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温声说,“我给你熏你喜欢的荔枝香,好不好?”

幺姑眼睛亮亮的,“银香囊?”

宋矜说:“嗯,对。等到明?日,我送一只给你。”

小女孩弯起眼睛笑?。

很高兴。

宋矜察觉到谢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没有回头。左右他一贯睡的书房,应当不用特地征求他的同意。

何况,马上就要回京都。

他们这对假夫妻,也差不多要和离了。

既然是假夫妻。

还是少亲近些得好。

穿过廊庑,走入屋内。蔡嬷嬷察觉出她面色有些疲倦,起身出去送谢敛,宋矜则带着幺姑进去更衣。

小女孩眼都不眨盯着精巧的银香囊。

很好奇。

“里头熏了香。”宋矜摘下来一只递给她,又说,“若是明?日我有空,还可以教你调香。”

幺姑转香囊玩儿?。

一面偷看她,小声问:“宋姐姐和谢先生,要回京了对吗?”

“是。”宋矜为她脱掉外面的厚衣裳,拿热毛巾给她擦脸,“可能走得有点急,到时?候来不及与你道别?。”

幺姑摇摇头。

“我知道。”小姑娘声若蚊呐,低垂着尖尖的下巴,“我怕宋姐姐走了,所以让陈九哥带上我。”

宋矜微怔,没料到她和陈生来就是为了告别?的。

这消息才到没多久,恐怕一得了信儿?,陈生便带着她出发来告别?,生怕见不上面了。

“将来……”宋矜想说许诺点什么,可想到岭南和京都隔得那么远,竟说不出口了。

幺姑放下银香囊,说道:“我会想念宋姐姐。”

小女孩说得很认真。

她微微仰着脸,欣喜而忐忑瞧着宋矜。纵然幺姑的年纪小,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宋矜,她或许已经死?了一回。

想到人贩子狰狞的面目,幺姑脸色白?了白?。

但阿娘说,谢先生已经将人贩子都捉走了,山匪也尽数归良,这些都是因为谢先生和宋姐姐。

“我也会想你。”宋矜说道。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幺姑坐在凳子上,伸手攥住宋矜的袖子,很小声地说道:“他们说,谢先生不是宋姐姐的夫子。”

宋矜:“嗯?”

幺姑:“宋姐姐是谢先生的娘子吗?”

面对小女孩的疑问,宋矜沉默了一会。她略作思考, “是这样。”

“有人说谢先生不是好人……”小女孩很懂得看人脸色,立刻噤声,小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去了京都,谢先生就要当大官了,他会欺负宋姐姐吗?”

宋矜问:“谁说谢先生不是好人?”

幺姑说:“说书先生说的,但我们都不信。”

“去了京都,我就不和谢先生当夫妻了……”

话音未落,门便轻轻吱呀了声。蔡嬷嬷拿着干净衣裳,谢敛立在门外,没有进来的意思,但或许已经都听了去。

宋矜的心不由漏掉一拍。

蔡嬷嬷快步放下衣裳,起身出去。门被合上,屋子再度安静下来,宋矜看着惴惴不安的幺姑,“你觉得谢先生是好人吗?”

幺姑仰起小脸,认真瞧着她。

“只要谢先生对宋姐姐好,他就是个好人。”

宋矜愣了一下。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谢敛是否算个好人。

但他对她,确实没得话说。

“他应当不会欺负我,对我一贯都很好。”宋矜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自己都为之意外的笃定?。

幺姑将银香囊放下来,小大人似的,说道:“那就好。”

宋矜的视线落在银香囊上,不觉想起来,自己已经许久都忘记调香了。这些银香囊里的安神香,都是谢敛自己为她配的,从未断过。

她坐在幺姑对面,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

谢敛给陈生解答疑惑完毕,已是夜深更阑,屋内蜡烛烧到了底。陈生躬身告退,谢敛便一个人坐了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门轻微吱呀一声。

谢敛以为是陈生回来了,只说道:“灯笼在门口的柜子里。”

脚步声顿住。

风从门外吹进来,湘妃帘被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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