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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微弱的光线, 她能隐约看出?少年清癯的眉眼。他微微侧着身,挡住她好奇的视线,轻声道:“冷吗?”

宋矜后知后觉打了个寒噤。

她在挣扎的时候摔进了水坑里, 浑身湿淋淋的。

此时仍是早春时节,天气还冷。

她缩在少年的外衣里, 小声道:“哥哥, 你?冷吗?”

少年看她一眼, 冷静道:“我不冷。”

他?顿了顿, 扫视四周, 抱着她挤到角落里,这?才轻声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出?声, 藏在我身后。”

宋矜攥紧了衣服,无声点点头。

她和秦叔叔的学生不算太熟悉,但第一次见面, 她就闹出?个大笑话。事后阿娘训她,说不能一见面便要别人做她的小夫君,这?太失礼了。

既然失礼, 那?就太丢人了。

宋矜自第一次见面后,就有点躲着这?位长得好看的哥哥。

但秦叔叔很喜欢她, 经常给她带好吃的,还老是摸着她的脑袋夸她聪慧。宋矜很喜欢秦叔叔, 自然也很信任秦叔叔的学生。

她藏在少年的背后, 略作思索。

小心翼翼解下腕间的红绳, 伸手拉过少年的手, 将?红绳系了上去。

少年微微侧过脸,面容不解, 却?并未挣扎。

宋矜往他?身边挪了挪,几乎靠在他?怀里,贴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阿娘为我求的红绳,能保佑平安,我将?它系在你?身上,哥哥不要害怕。”

少年浓长的眼睫扑簌一下。

漆黑沉静的眸子看向她,静静点了点头。

宋矜瞧着他?,不觉没有那?么害怕了。她蜷缩在他?的衣服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再次醒过来,是被?一阵吵闹声吵醒的。

里面的都?是女人和小孩。

此时?房间中央,聚集着好几个女人,婴孩在她们手中啼哭。

骤然间,那?婴孩被?摔在地上,没有了声息。顷刻间,其余人挤上去,每个人瓜分到了什么,埋首啃食。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

宋矜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幕,浑身僵硬不已。她连哭泣都?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将?眼睛闭上。

面前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又往角落里挪了挪,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哥哥……”

“嘘,噤声。”

宋矜浑身颤抖,牙齿都?轻微咯咯作响。她往少年身边凑去,颤抖着用气声问:“他?们……他?们在吃什么?”

少年沉默片刻,伸手捂住她的眼。

他?的掌心是冰冷的。

一触到她的脸,便激得她一个哆嗦。少年像是察觉到什么,手指往上摸到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发烧了。”

话音刚落,宋矜便被?他?抱入怀中。

她的后背搁在他?的腿上,隔绝开了湿漉漉的地面,陡然间温暖了许多。

宋矜迷迷糊糊过了好几天。

她烧得浑身都?疼,却?不敢出?声。

每当?有人靠近过来,宋矜浑身都?汗毛倒数,蜷缩在漆黑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好在这?里一片漆黑,她从进来时?就被?少年藏起来了,倒是没有人发现她。

但房间内的人越来越少了。

按照规律,或许不久她们就该对?少年下手了。

宋矜恍惚地着急,身体被?少年扶起来,对?方?将?水碗对?准她口边,慢慢地给她喂水。

宛如炼狱的房间内,少年眸子依然沉静。

有着不合年纪的冷静。

“好些了吗?”少年摸摸她的额头,微微抿唇,“试一试,看看有没有力气站起来。”

宋矜的烧似乎退了一些,她听话地藏在少年面前,站了起来。见她还有力气,谢敛重新将?她裹起来,藏在角落。

他?的手从衣下伸进来,握住她的手。

“等会跟我走。”

宋矜烧得干涩的眼一亮,点一点头。

等到晚间,又有人进来送水。谢敛便拉一拉牵着她的手,两?人顺着墙壁,一直挪到靠近门的位置。

顺着狭小的缝隙,可以看见守在外间的人交换班。

少年用磨细的银簪开了锁,牵着她的手,迅速往外跑去。

这?细微的声响迅速惊动了屋内的众人,瞧见门被?打开之后,几乎是立刻也冲出?了房间。

等到人贩子察觉过来,已经好几个人蹿了出?来。

宋矜被?少年牵着手,跟着他?一路往外。

她烧得脑子迷迷糊糊,浑身没有力气,跑得不快。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矜着急起来,她害怕被?丢下。

然后牵着她的那?只手一如既往地紧。

他?始终没有松开手。

在宋矜终于脱力摔倒时?,少年弯腰将?她抱起来,闪身朝着归家的方?向跑去。然而即便如此,两?个才几岁的孩子,也没有跑出?多远。

身后的人便追了过来。

少年将?她藏入稻草堆里,漆黑的眸子很郑重,“别出?声,等我回来。”

宋矜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哥哥。”

“听话。”

“若是天亮了,就顺着这?条路直走,便能瞧见衙门。将?你?腰间的玉佩给衙门里人,说你?阿爹的名字,他?们就会带你?回去。”

眼前的视线被?稻草遮挡住,少年转身跑向远方?。大人的辱骂声和脚步声穿过草垛,不知过了多久,宋矜都?没有等到少年回来。

等到天亮,她想要去找他?。

可却?并不知道他?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最终,她顺着这?条路往前直走。

果然没过多远,就瞧见了开着门的衙门。按着少年的教导,她拿出?玉佩,自报家门后果然一片哗然。

阿爹阿娘赶过来时?,慌得衣裳都?没穿好。

宋矜蜷缩在衙门内睡了一觉,醒过来一见到父母,当?即哇哇大哭。她抱住阿娘的手,想到下落不明的少年,哭道:“谢哥哥,谢哥哥不知道哪里去了。”

宋敬衍紧蹙眉头,看向自己的朋友。

辰州当?地的知州。

不久,辰州便天翻地覆。

官府上下非但忙着治水,还上下打击人贩子,找到了很大一批因为暴雨没来得及转移出?去的贩卖人口。

最先?找到的,是抓走了宋矜的那?一拨人。

也在里面找回了秦叔叔的学生。

宋矜却?因为惊厥过度,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日。她醒过来时?,外间正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见有人提谢敛的名字。

她忍住浑身无力,要蔡嬷嬷将?自己抱了出?去。

屋外小厮抬着一个人进来。

谢敛浑身都?是血迹,尤其是右腿,裸露出?森白的腿骨。少年紧紧抿着唇,纤长眼睫微颤,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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