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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瑜是很认真地去找兄长谈心。

但显然,张瑾并不是很想跟他谈。

“阿兄,你是不是误会七娘了。”

少年站在书房前,抬首望着临窗的案前坐着的男人,低声说:“其实是我一直主动缠着七娘,我和她见面了几回,都是我去找她,我想和她认识,她并没有主动接近我。”

男人安静垂首,左侧烛火幽幽,将他的面容打上一层晦暗的阴翳。

他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双睫低垂,兀自用笔写着字。

张瑜见兄长不搭理,皱了皱眉,“阿兄!”

“……”

还是不理。

张瑜有点烦闷地挠挠头,唇抿了抿,又低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喜欢七娘什么,但是她和我见过的其他女郎都不一样,第一回我扮成刺客,她看见我居然一点也不怕,还同我说话。”

他风风火火飞檐走壁,一从墙上跳下来,就发现有个小娘子在好奇地端详着他。

她看见刺客,非但不跑、不躲,也不害怕。

不仅不怕,她还跟他聊起来了。

当时张瑜觉得新鲜极了,他本就是个自来熟又漫不经心的性子,瞧见个陌生人都能随便闲聊几句,平日里旁人不是招架不住,便是说他太唐突。

但是他却和她很聊得来。

“后来,我又发现,七娘她也很有侠义心,她和我一样,也想教训那些京城纨绔。”

“我还和她一起去云水楼喝酒……”

少年喋喋不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张瑾写完字,将笔搁在笔山上,折好手中文书后起身,走到碧纱橱边添灯油。

张瑜见状,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继续说道:“我知道阿兄的意思,阿兄是怕我被人利用。”

“我回京之后没见过什么人,七娘不可能提前知道我的身份,她怎么会利用我?”

“大理寺的案子是我自己的主意,我事先没有跟她说过,并不是七娘鼓动我做的。”

“我不想给阿兄添麻烦,当时只是仗着武艺傍身,就算捅出什么篓子来,大不了我就直接遛,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张瑾添完灯油转身,见张瑜将路堵得严严实实,便抬眼淡淡扫他一眼。

张瑜下意识让开身子,看着兄从他身侧路过,衣袖微微震起,带着一股冷风,拿到颀长身影绕过屏风,又去了东侧室。

他又急急跟了过去。

“阿兄……”

嗓音又丧又软,有点可怜巴巴。

“我来京城之后总觉得不自在,除了云水楼的酒很好喝以外,好像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更没办法像阿兄一样结交朋友,只有七娘不一样。”

这少年宛若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叫个不停。

张瑾在东侧室的书架上翻阅文书,修长的手指在上方拂过,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拿了书册,又绕过屏风回到案前。

“阿兄阿兄,你理理我啊。”

身后那条尾巴如影随形。

“你在听吗?你说句话好不好?你真的不喜欢七娘吗?”

张瑜跟着自己的兄长满屋子乱蹿,打从他进书房,嘴便一直未曾停过,一开口就是“七娘七娘”,听得人满脑子都是七娘。

平白听得人火大。

但张瑜自己却不觉得。

他认为兄弟之间,血溶于水,自然不能有任何的隔阂,一旦有不愉快就要说清楚,阿兄看似心硬如铁,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有这么一个阿兄,这是全天下最疼他的阿兄,不能让他失望。

但七娘也很好。

他也不想为了一个,舍弃另一个。

张瑜望着张瑾的方向,无比笃定道:“阿兄你现在不接受她也没关系,反正七娘这么好,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到时候你就会接受了。”

这小子。

如此信誓旦旦。

张瑾已重新在烛光下坐着,右手拿着书,清冷侧影将烛火割成一道凛冽分界线,一半昏暗,一边敞亮。

他未曾抬睫,终于冷淡开口。

“我明日派人送她回府。”

张瑜一怔。

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七娘离家这么几天,就算有公主府谋逆案作为借口,她的家人也会担心,他不能这么一直把人留着。

这样对七娘的清誉不好。

一切的私会、见面,都是须臾的,短暂的,只有他娶了她,和她是一家人,才可以每日都见到她,甚至可以和她更亲密……

少年眼帘微垂,清隽漂亮的侧颜冰凉落寞,片刻后,才说:“……那阿兄能帮我提亲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提亲是一般是家中长辈安排的事,但父母双亡、长兄如父,此事只能让张瑾来。

张瑾:“……”

张瑾攥着书的指骨一紧,断然道:“不行。”

张瑾知道他这弟弟的性子,他一贯直白又干脆,说想娶就是真的打算娶,并且执拗倔强。

张瑾这一刻,当真是想告诉他真相算了。

只要他再敢说出一句得寸进尺的话。

比如说,他若是敢继续重提之前那谎话,说什么“七娘都怀了我的孩子了,你忍心让我们张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吗?”,或者是“她过几个月就要显怀了,不娶她的话你让她怎么面对家人”。

他要是敢如此扯谎,那便彻底是为了女帝而变得会撒谎、会道德绑架兄长了。

张瑾便不想再忍了。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届时无法割舍,不如此刻狠狠一刀,哪怕鲜血淋漓,亦能早日愈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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