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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韫望着眼前少女秀气好看的脸,越发觉得心潮翻腾,愤怒又痛苦,他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子,喜欢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里,偏偏她就这么倔强,从来不顺着他。

哪怕,她顺着他那么一丝丝,他或许都将丢盔弃甲。

他们就非要走到这一步。

谢安韫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哄她放弃,他又说:“死可是很疼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还能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还有一个选择。”

“只要你现在,走过来。”

只要她肯放弃。

他可以把她好好护在身边,若是她不会逃跑,他也可以不把她看管得那么严,不管全天下人怎么议论,她就是他谢安韫唯一的妻子,他甚至可以学着像赵玉珩那样,好好地喜欢她。

谢安韫发现自己很可悲。

她都为赵玉珩做到了那个地步,赵玉珩服毒她都要拦着,可见是用了真心,他口口声声说不要这份感情了,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就又控制不住。

一想到她会变成一具尸体,他就舍不得。

他究竟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她硬生生从心里割舍下来?

尽管知道她大概是不会答应,但谢安韫还是这样期待地望着她。

四周静悄悄的。

所有人都没有动。

姜青姝看着谢安韫,没有说话,袖中的手无声捏紧了第二支响箭,大脑飞快地运转——现在距离约好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但姚启那边应该听得到信号声,就是不知道动手的速度会有多快?

她注视着谢安韫的脸。

而谢安韫身后,陆方听到郎君说的话,猛地抬头,颇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郎君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话,他还是没法放下女帝!他简直是无药可救。

陆方狠狠地咬着牙,眸底越发阴狠,无声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尸体身上的弓箭。

既然郎君没法狠心……

他无声地后退,悄悄弯腰,拿起了弓箭。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汇聚在谢安韫和姜青姝身上,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陆方的小动作,只有王璟言眼尖地注意到了。

他瞳孔一缩,出声道:“陛下小心!”

“咻!”

一只冷箭猝不及防地射来。

陆方的武功并不低,射箭也极准。

王璟言出声刹那,薛兆立刻反应过来,猛地拔剑欲挥落这支箭,只是王璟言比他更快,在他前一刹那紧紧抱住了姜青姝。

薛兆一滞,眼睁睁看着流箭没入他的身体。

“唔。”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

姜青姝骤然被他抱紧,听到耳边传来的闷哼声,瞬间怔住。

她猛地扶住他的肩,抬头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眸色遽然波动,唇动了动。

“你怎么……”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说。

王璟言望着她惊怔又漂亮的双眼,扯起唇角痛苦地笑了笑,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仇人,是他一开始就想刺杀的仇人,在她身边的很多时候,他都在恼恨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上仇人。

可是,她从不像其他人那样轻贱他。

她甚至给了他继续站立的尊严。

上天何其爱捉弄人,让看淡生死之人有了牵挂,让心怀仇恨之人爱上仇人,自此以后,每一日都是在痛苦中煎熬,王璟言忍着剧痛悲凉地笑了,终于不必再顾忌罪奴的身份。

死对于他而言,早已成了一种解脱,他本就欠她两条命,不是吗?

只是,若是再能摸一摸她的脸,或许他将死而无憾。

然而那支箭刺中了心脏。

他竭力抬起的那只手停留在她鬓角,终究脱力地垂落了下去。

姜青姝被他护在怀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听他说什么,就感觉到他的体重沉沉地压了过来,随后脱力般地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薛兆猛地翻身下马,蹲下身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神色复杂,抬头看着姜青姝,“陛下,他已经没气了。”

他……死了?

这么死了?

姜青姝望着王璟言苍白的脸,方才被他抱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有温暖的余温。

她猛地闭了闭眼,袖中的手越攥越紧,疼到失去知觉。

她猛地睁眼,目光霎时冷厉如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盯着谢安韫。

“谢安韫,你休想让朕低头!今日只要朕活着,定要杀了你。”

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

谢安韫目睹了全程。

他不知道谁在放箭,看着王璟言为了救她而死,有些怔然,但随后又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话,他心里酸苦,更加讽刺地笑了起来。

“好、好,好得很……”

果然啊。

他就不该在这个时候了,还抱有什么期望。

原本他想着,如果她听话,她就仅仅只是丢掉皇位而已。可惜她还是这么不领情,那么,女帝就会在混乱下重伤,随后会在临死前写下传位遗诏。

现在他不要了。

他再也不想要她了。

谢安韫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到眼角都有了泪光,随即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早该如此了,你看,他们都爱你,甚至都愿意为你去死,可是你有看到过他们吗?”

她没有。

她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谢安韫嘲笑着这些人,他嘲笑赵玉珩和王璟言,又何尝不是在嘲笑自己,时至今日,他终于亲耳听见,她要杀了他。

她可以对张瑜好,可以护着赵玉珩,但就是讨厌他啊,从一开始就讨厌。

一份情都没有,可他还抱有希冀。

他真可笑。

他笑容渐渐癫狂,眸底潋滟着水光,映着这周围的火光,好似要滴出血来。

他咬着牙,双眸猩红,含恨道:“杀了她,给我杀了她!让她给我消失,彻底消失……我宁可不要她……我再也不要她了……”

她就是他一直无法治愈拔除的毒,现在,他宁可亲手毁了她。

也不要看到她这么厌恶冰冷的眼神。

然而。

他话音一落,第一列的某个士兵突然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不远处的树枝上,少年一身利落黑衣迎风而立,树影拓落一片阴翳,衬得少年原本明媚漂亮的脸,此刻只剩凛冽的杀意。

他冷冷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