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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辜。

可他先挑事。

他若不主动欺负人,不那么容易被煽动,也不至于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青姝抬眼,看向一直站在那儿的张瑾,突然微笑道:“朕邀司空一道,不想让司空看了笑话,司空是局外之人,不若说说此事真相如何。”

这句话,如石落湖面,引得一边一直静立不语、宛若玉雕的男人抬眼看过来。

对上她平静的眼睛。

——她是故意的。

原来,此局关窍在此。

张瑾何其聪明,倒是瞬间明晰了,顿时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无奈。

她故意让他来,并非是真的想要他陪,是因为他与赵家不睦,问他怎么看待赵澄的事,也就是将难题踢给了他。

他若说赵澄无辜,那须得有凭有据,可堂堂张司空帮一个赵家子弟伸冤才是可笑。

他若说真相就是赵澄下毒,那事后赵家就得记恨上他了,那群武夫的弹劾奏折一多起来,又平添点儿麻烦。

张瑾抬起双手,微微躬身,嗓音清淡道:“宫廷内闱之事,臣身为外臣,不便插手,还请陛下换个人问。”

他拒绝回答。

姜青姝看着他,心道,你说不回答就不回答吗,朕挖好了坑给你跳,今天就算是死皮赖脸也得把你的话套出来不可。她又继续亲切地微笑道:“无妨,朕恕司空无罪,司空尽管畅所欲言,直接说自己的看法即可。”

“臣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于礼不合。”

“朕让司空说,司空难道要违抗朕吗?”

“……”

空气安静了一瞬。

站在女帝身后的邓漪低咳一声,低头悄悄控制表情,心想:陛下这表现得简直再明显不过,按照张司空以往的脾气,只怕低叱一声“胡闹”就会拂袖而去了,陛下也不怕他真不给面子了。

只有跪在地上的两人,还有些迷茫地看向张瑾,真以为陛下是在问司空的意见。

张瑾只是静静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这是酒壮人胆吗?他的确是可以直接说“臣还有事先告退”然后转身就走,不理会这个发酒疯的小皇帝,但……赵家,倒也不是什么令他忌惮的存在,他又何必因为这个,和她百般较劲。

也罢。

仅此一次。

男人静默片刻,淡淡开口道:“臣以为,此事无论真相如何,事因皆由贵君主动找侍衣而起,侍衣心智单纯如稚子,伤人许是中毒之故,好在未使人丧命,陛下小惩大诫以正宫规即可。”

赵澄神情恍惚,缓缓跌坐在地。

“陛下……”

他仰头望着姜青姝,似乎已经无助到了极点,双手只是紧紧地抓着女帝的衣摆,似是怕她真的要惩戒自己。

“小惩大诫,以正宫规?”

姜青姝慢慢咂摸着这八个字,像是怕赵澄没有听清楚似的,又重复一遍,在对方表情越来越无助恐慌之时,淡淡露出个安抚般的笑。

她抬手抚着赵澄的脸,低头望着他,柔声道:“仅凭食物上查出毒药,朕也不信贵君会做这样的事,但贵君今日刁难侍衣,让他吃了那些东西,到底是不太对的,连司空都开口了,朕就算不忍心,也还是不得不罚你。”

张瑾眼神冷漠,看着她落在别人脸上的手,看着她温柔款款地说那些虚伪的话。

她看着赵澄,笑得越发温柔,温柔得近乎冷酷。

“朕就罚你禁足一个月思过,你可愿意?”

赵澄唇瓣抖了一下,脸色灰败,似乎认命了,俯身朝她一拜。

“是,臣……臣愿意领罚……”

那日景合宫发生的事,后来传出的范围并不大,虽都知道侍衣似乎中毒了,因为下手之人疑是贵君,私底下敢瞎讨论的人也不多。

女帝只是惩处贵君禁足。

至于那小傻子。

由戚容解好毒之后,依然住在眙宜宫,因余毒导致体弱,眙宜宫的大门一连关闭多日。

实则也是变相禁足。

出不去的那段时日,没有人来见灼钰,有人说,女帝再也不会来见他了。

灼钰有些慌了。

他用了许多办法,皆不出去,无论怎样期期艾艾地叫着她,也没有人理会他。

直到他的心渐渐沉寂了下去,想到了长宁公主曾亲口告诉他的那句话。

——“如果陛下不喜欢你,你就终将被厌恶、被抛弃。”

被厌恶……

被抛弃了么……

【侍衣灼钰承受了整整十日冷宫般的生活,叫天天不应,觉得自己被女帝抛弃了,深陷于惊慌、后悔与绝望中,不知道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紫宸殿内,正在批奏折的姜青姝笔尖一顿,看着眼前蹦出的这句话。

很好。

他该得到教训了。

既然打了人一巴掌,那就再给点糖罢。

她对一边的邓漪招了招手,平淡道:“侍衣的病该好了,今夜让他侍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