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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他。”

……

此时此刻,赵澄还不知道,所有人都已经对他虎视眈眈。

崔弈暗中调查许久,从确定赵澄是假孕开始,赵澄在他眼里就是个死人了。

崔弈与父亲暗中互通书信,谈及此事,父亲令他切勿轻举妄动,先不要立刻揭发。

现在揭发,赵德元还在前方打仗,陛下一定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死的就只有一个赵澄。

关键是要击垮赵氏一族。

他们还有更深的筹谋。

“战局焦灼,赵德元迟迟未传捷报而来,镇西军此番遇到伏击受到重创,又与赵德元两军难以会和,赵军粮草只能再撑不足一个月,我看马上,朝廷还要再派增援。”

张府之中,张党几位武将正在私下商议。

左武卫大将军蔡古道:“若再要增援,我便主动请缨,这次陛下应该不会再揽了。”

“我觉得还可以再等等。”

崔令之说:“蔡将军若无必胜之计,搅和进去也难抢先机,不如再细细商议。”

葛明辉道:“我倒是有一计,最好令赵德元战败,我们再顺理成章挽回局势,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葛将军不妨直言。”

……

张府的密谋到了深夜,与往日许多次一样,这些朝廷命官行事隐蔽,无人察觉。

张瑾心情甚好。

自知道赵澄并没有怀她的孩子,即使她暂时还不知道真相,还以为自己有个未出世的孩子,等时机成熟,他就会让她知道。

看,赵澄也骗她。

她说赵澄至少真心可贵,愿意为她忍受十月怀胎之苦,可那是假的啊。

人性,就是如此卑鄙不堪,潜意识里,无非是自己难以心安理得地去达成什么,所以急于证明别人也不能,以此自我安慰。

一遍告诉自己不愿怀孕才是清醒的,可一边,又还是不受控制地去想起她的话。

也许她知道真相后,会伤心。

两次期待孩子,最终等来的都是失望。

——也许他可以不让她这么伤心,也许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很多次张瑾与她缠绵时,脑海中都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荒唐。

他怎么这么想。

他每次都立刻掐灭了这个想法。

“在想什么?”

怀中的少女伸出手,感觉他走神,揪了揪他的脸,男人偏头躲开她的手,又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角。

怀中的人,软得像一团棉絮做的。

棉絮浸了水,沉甸甸软绵绵地腻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咬他一口挠他一下,他却感觉到更深切的快感。

他怎么搂紧、亲吻、挑—逗,她都不抗拒,张瑾才终于知道,她居然有这样可爱无害的一面,和平时倔强虚伪、满腹心机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的心都要被她浸软了。

男欢女爱,竟是这样令人欲罢不能,沾染上了欲望的泥沼,便将人越拖越深,根本没有办法恢复清清白白的样子。

他低眼看着她。

“臣在想,臣还学过一些……”

“……你到底看那些东西看了多久啊?”

“没有很久。”

张瑾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学了几个月,那一定会被她拿来嘲笑,只是说:“臣学东西……一向很快。”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嗤嗤地笑了起来。

张瑾:“……”

昏暗的宫室中,素来清冷自持的男人,因为她突然的笑声,耳根罕见地染上一丝难堪的薄红。

好在,烛火昏暗。

她看不见。

他垂头,散开的乌发盖住红透的耳尖,眼底压抑着浪潮,“陛下笑什么。”

“朕在笑,权倾天下的张司空,也会为了朕偷偷去学这种取悦人的招数。”

她扬唇笑着,眸底明亮。

他继续低头,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呼吸可闻。

“那……取悦到陛下了吗?”

“你猜。”

她蔫坏,明知道他这么想听,就是不告诉他。

张瑾有时在想,自己在她跟前,早已无自尊可言,他已经将最深处的东西全部剥开来给她看,可她呢?她的内里到底是什么,他似乎窥见了,却又不确定。

不过,好在她还清醒。

这样,他也还不至于被蛊得连心都挖出来给她。

那一夜,又是极尽缠绵。

这些日子,邓漪早已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人为什么之前不温不火,突然就上头得这么厉害……但邓漪还是熟练地遣散周围的人,尽可能做好保密。

有时,里面的动静尚不可闻,邓漪站在外间,看到那抱着玩具的少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只有在别人走过来时,他的指尖才动一动,勉强假装是在玩玩具。

邓漪知道,侍衣心里不好受。

邓漪有时可怜他,主动帮他收拾好偏殿,哄他去歇息,明日一早再送他回宫。他却哪里也不走,只愿意守在陛下门口,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本来大病初愈身体就弱,他那样执拗地坐在一片黑暗里,精致的五官毫无生气,脸色惨白,如同地底爬出来的鬼。

他听着里面微不可闻的动静。

想象着里面在发生什么。

少年的指甲嵌进木质玩具里,终于硬生生地抠掉一片指甲。

鲜血淋漓,却感受不到疼。

少年死死盯着食指殷红的血,眼底也渐渐被血填满。

杀意在心口叫嚣。

可是怎么办呢?

要怎么除掉他们……

灼钰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哪怕不能杀了他们,他也不要让他们好过。

夏日逐渐步入尾声,蝉鸣依然吵闹不休,与往日一样,清凉殿外的亭子内,司空又与天子独处,堂而皇之。

灼钰现在身体弱,因最近总是睡不好觉,前一夜又受了凉,额头开始发烫,竹君离开不久,他便突然难受起来。

姜青姝见了,吩咐掌事宫女于露:“把侍衣带回眙宜宫吧,叫太医来瞧瞧。”

于露:“是。”

于露小心扶着灼钰,起身离开。

灼钰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崔弈朝这边过来。

他停下脚步。

“侍衣?怎么了?”

扶着他的于露见他不走了,疑惑地唤了一句。

这少年垂着眼睫,虚弱地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在路过崔弈时突然一个趔趄,朝他身上倒去。

“啊!”

“侍衣!”

“竹君!您别没事吧……”

一干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就连崔弈也一时不备,被这小傻子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一跤。

这少年脸颊烧得发红,整个人浑浑噩噩晕晕乎乎,连站都站不稳,于露慌慌张张地搀扶住他,唯恐惹怒竹君,连连低头道歉道:“竹君见谅……侍衣他生病了,这才不小心冲撞竹君……”

崔弈自然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并且陛下也很宠此人,他何必在此闹不愉快,徒徒显得自己不大度。

便温声道:“无妨。”

“多谢竹君。”

于露这才扶着侍衣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崔弈继续去往凉亭的方向。

只是他觐见完陛下,转身回东宁宫的路上,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随身的玉佩不见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可是竹君的母亲留的遗物……”阿满在一边迟疑道:“明明出来时都好好的,这是何时丢的?我们也都没注意……难道是喝茶的时候,落在陛下那儿了?”

崔弈沉默。

若是不立刻折返回去找,万一被其他人捡到……

一个玉佩尚不严重,可他的随身之物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日后有人以此来栽赃陷害他,少不得出事。

在这方面,崔弈比任何人都谨慎。

“回去找罢。”崔弈说。

崔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这一去,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