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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得死。

赵澄呼吸急促,抖着手去接那瓶毒药,他打开瓶塞,缓缓低头,闻到刺鼻苦涩的气味。

可过了很久,他都迟迟没有勇气喝下毒药。

他怕死。

他做不到……

“哐当”一声,手中的瓷瓶砰然落地,赵澄不顾一切地伏在赵德成面前,哭嚎道:“父亲!我不想死……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看着我去死……”

虎毒不食子。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不想被那群人泼脏水、逼到满族皆灭的地步,赵德成又怎么会真的忍心。

赵德成缓缓弯腰,在赵澄恐惧的目光下捡起地上的瓷瓶。

就在此时,“咚咚”两声,有人急促地敲门。

屋内二人同时顿住。

赵德成眯起眼,隔门冷声问:“什么事?”

那人道:“御前的邓大人刚刚过来,说陛下传贵君过去……”

赵澄浑身僵住。

赵德成脸色难看,又疾声问:“有没有说什么事?”

传话那人迟疑了一下,说:“似乎是张司空带了谁过来,陛下有事要问贵君,太医署的戚太医也被叫过去了……”

张司空……

还有太医。

赵德成全身奔涌的血液都停住,张了张嘴,一时发不出声音。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情况,还在催促地问:“将军?陛下那边还在催,贵君现在……”

赵德成闭眼,“马上就来。”

等那传话的下人退下,赵德成才深吸一口气,看向地上跪坐着的儿子。

他还不知所措地望着父亲。

要自杀保全家族,现在也晚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赵德成都觉得是上天要灭亡他们赵家,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庭州失守,偏偏此时父亲病故,他们算计好了在此刻拆穿赵澄,葬礼之上赵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包括哪些武将,把他们一网打尽自然简单。

这么狠毒。

赵德成不甘心。

他知道弟弟没守住庭州是因为援兵没到,为什么没有援兵,为什么这个时候蔡古才出征,这背后又有什么算计,谁又知道?

就这么任人宰割,以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赵家满门这些年才白白为国流血。

赵德成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低头对赵澄说:“你先去见陛下,不管他们指认你什么,你都先不要承认,倘若被揭穿了,你就拼命向求情陛下,总之,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拖延住时间。”

赵澄听他这样说,更加慌乱不安:“父亲,你、你要做什么……”

赵德成一扯唇角,没说话。

如今,除了放手一搏,没有别的办法。

他赵家在战场杀敌无数,从没有丢弃兵器任人宰割的道理,便是注定要败,也要硬着骨头战到最后一刻,与敌人同归于尽。

现在,小皇帝还没回宫,张瑾也还在小皇帝身边。

等皇帝回宫,皇城内外禁军守备森严,他就难以成事了。

皇城金吾卫归他们调动,此外京城能调动的神策军还有数千人马,足够了,他调兵围困小皇帝,只要他们来不及调兵反应,就可以杀了张瑾。

赵德成拍了拍赵澄的肩,沉声道:“你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想让我们全族活命,就尽全力拖延时间。”

赵澄惶惶不安地站起来,脸色惨白,唇瓣动了动,想问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他怕父亲是想伤害陛下。

可他也怕死。

纵使再害怕,他也没有选择。

等赵澄离开之后,赵德成才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去,吩咐身边人召集武将,将行军令牌交给侄子赵玉息,让其暗中通知其他武将,即刻调兵。

他们不是要反。

但这已是唯一的选择,没有人能阻止他们。

全府上下一片缟素,无人注意暗处动静,赵玉息将麻衣孝服穿在里面,外面披上一层不起眼的黑袍,翻身上马,一扬马鞭,荡起滚滚烟尘。

调兵包围这里,堵住天子回宫之路,隔断京城其他兵力救驾的路线。

京城驻军大营就在城郊,但距离也并不算太远。

天色渐渐有些暗沉下去,太阳未落,隐月已悬于中天。

风中亦带着萧杀之气。

没有人知道这一局输赢,也许,这不过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之人的挣扎,一年前的今日,尚且无人会想到当时备受帝王信任的赵家会沦落至此。

夜幕暗不见星,一层层覆盖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赵玉息紧急调集了人马,兵器与甲片相碰的声音响在四周,火把散发出微光。

在这一队人马走的暗道,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就在快入城时,一驾马车骤然挡住了路。

那马车外观简朴,驾车之人头戴帷帽,不知来历,神秘非常。

为首骑马的赵玉息绷紧下颌,冷眼瞥向一侧,那士兵拿起弓箭,正要拉弓射杀这拦路之人。

“赵将军。”

车内之人嗓音清雅温润,不疾不缓,其声音之耳熟,令赵玉息浑身如被惊雷击中,瞳孔骤缩。

那人淡哂一声。

“草民请将军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