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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宽还欲再说,姜青姝却径直看向站在最后面打盹的裴朔,“裴卿觉得呢?”

无数双眼睛瞬间落在了裴朔身上。

裴朔:“……”

我的陛下啊,说好的护短呢?

裴朔冷不丁被点名,终于稍稍睁开双眼,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听他们刚刚在聊什么,但他大概也猜得到,便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拜了拜,“臣觉得张司空所说的有道理。”

郑宽不禁皱眉。

他以为裴朔至少也该说些什么,没想到裴朔比谁都懒得争论,还直接附议张瑾的话。

裴朔说完就困倦地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张瑾的背影,又重新阖上——自从上次天子遇刺,朝野上下人人都发觉司空对小皇帝的关心非比寻常,甚至亲自侍奉君侧。

往好处想,那是别人眼里只手遮天、可能篡位的张司空,展现出了罕见的忠君的一面,说明他至少还保留了臣子本分,并无不臣之心。

也有人往别处想。

比如有人认为,他是趁赵家败落的时机,趁机完成一场政治作秀,让世人看看,他张瑾才是真正为君王肝脑涂地的“大忠臣”。

但真相呢?

谁要是看出这人意欲染指亵渎君王的狼子野心,那还真好了。

裴朔必须闭目养神。

张司空一来,天子和众臣商议便简短了许多,片刻后,天子又开口唤:“李俨。”

李俨连忙上前一步,“臣在。”

“朕让你拟的新任神策军大将军人选名单,可拟好了?”

李俨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叠纸张来,“臣已经确定有六个合适人选,请陛下过目。”

邓漪上前接过,走上台阶递给姜青姝,姜青姝一边仔细看着,一边问:“都是些有战功傍身、从军多年的良将?”

“正是。”

“都是你亲自选的?”

“……”李俨一顿,“回陛下,是臣亲自选的。”

中间只有郑仆射过来问了一下,找他聊了聊,李俨受他提点,破例加了几人,不过他自己也认真核查过,觉得这是合陛下心意的。

李俨做事还比较中规中矩,不会故意偏向什么势力,他见多了那些倒台的例子,也唯恐轮到自己,不想沾染那些个腌臜事。

非要偏个什么的话,他就老老实实按着陛下的心意来,不得罪皇帝总没错。

姜青姝看了一眼,还比较满意。

从前她记不住这些名字,私底下努力过后,现在几乎对每个人的势力背景烂熟于心。

要安插自己人,她也不像以前那样动辄亲自动身去收买人心,而是放心交给郑宽去办了。

现在后宫日渐冷清,要论过得最安稳的,当属郑宽的儿子灼钰,再加上有裴朔在,郑宽对女帝是完完全全忠心不二,绝不动摇。

虽然心机上少些圆滑,但是个可靠踏实的老臣。

姜青姝说:“明日申时让他们进宫,朕要当面考察。”

李俨:“是。”

待众大臣议事结束,张司空又独自留了下来与女帝单独说话,其余人早已习惯,纷纷转身朝宫外走。

裴朔打着盹走在最后头,郑宽一把将他扯住。

“小裴啊。”

“大人有何贵干?”

郑宽对先前御前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一出来就想问个究竟,但看到这人没睡醒的样子,他倒是哭笑不得。

裴朔不等他开口,便说:“下官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大人还是沉住气比较好。”

裴朔不像郑宽有话就直言,哪怕天子不采纳,作为文官也必须上谏。

他深知,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倒不如静观其变。

濮阳钺未必听从张瑾,如果真是濮阳钺故意不发兵导致庭州失陷,那时就已给这次蔡古的告捷提前埋下伏笔,濮阳钺本盘算着趁机立下战功,但蔡古不会给他太多机会。

说白了,就是过河拆桥的时候到了。

濮阳钺那边又会如何?

怕是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秋风萧瑟,风卷枯桑。

裴朔和郑宽一同朝宫外走去,郑宽思索着裴朔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愁容满面地抚着须。

裴朔见他一路上都嗟叹连连,心底还是被触动,不由得开口。

“下官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人想听哪个?”

他卖着关子,让郑宽一头雾水。

郑宽:“坏、坏消息?”

“坏消息是,此番西武国主御驾亲征,战术诡谲,只怕比预想中还难招架得多,于西边守将、于大昭,皆吉凶难断。”

郑宽心突地一跳,他自己心里大概也有这样的预感,但他一介文官,几乎没读过兵书,对行军打仗之事根本不懂。

听到裴朔亲口这样说,才心下一沉。

他眉头紧锁,又脱口而出道:“那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正好行到宫门口,裴朔拢着袖子转过身来,淡淡道:“战事吉凶难断,未必就会按照所有人心中所想发展。”

郑宽:“啊?”

什么意思?

他这难道不是废话吗?

好事和坏事,怎么都是同一件事?

裴朔却微微一笑,不等郑宽继续问,就慢条斯理地朝他抬手弯腰一礼,“下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挥挥袖子转身,懒洋洋打着哈欠朝着另一边走去。

端得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