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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她跳崖之人,是周管家。

除了兄长,无人能驱使周管家。

没有人能明白张瑜那一刻的感受,他眼里的兄长,虽是权臣,却也自幼教他正直善良,也是个重诺重义之人,可现在的他却如此狠辣地要杀七娘。

兄长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兄长要造反?明明他亲口说过,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明明亲口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造反。

若非信任兄长,看出兄长对七娘也有喜欢,张瑜当初绝不会放心离开,把她托付给兄长照顾。

他食言了。

“我不明白阿兄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张瑜抿紧唇,心情沉到了极点,实在是想不通兄长怎么会变成这样,咬牙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当面找他问清楚的。”

姜青姝看着他气愤又难过的样子,轻声道:“我和你阿兄的事太复杂,以后再跟你慢慢说。”

张瑜轻轻“嗯”了一声。

她收回手,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湍急的河流,若有所思道:“阿奚,把剑给我一用。”

张瑜把手按向剑鞘,下意识要抽剑,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要干什么?”

姜青姝说:“我从上面摔下来,为了营造尸身被河流冲走的假象,需要做一些布置。”

张瑜立刻明白了,利落地拔剑出鞘,剑锋对着自己手掌毫不犹豫地一划。

姜青姝一惊,“阿奚?!”

少年抿紧唇,大步流星地走到河边,对着浅水处冒出来的几块尖石,将掌心的血一滴滴地挤落在上面。

从高处落下的人,必会砸出血来,水流会冲刷掉大多数血迹,但会有残留。

张瑜挤出了一些血,仍觉不够,又重新割了一刀。

做这些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不知疼痛。侧脸在阴冷无光的崖底越发冷白如玉,散开的额发微微遮蔽漆黑双眸。

“好了。”

他大概布置得差不多,起身偏头看她,“七娘,你看怎么样?”

这一转头,却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张瑜一怔,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我脸上有东西?”

姜青姝摇头,似笑非笑道:“只是忽然觉得,阿奚一个人在外游历的这两年,真是比从前要沉稳了不少。”

张瑜被喜欢的人夸了,忍不住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乌眸熠熠发亮,“那是,本大侠行走江湖,什么事没碰见过?别说我一个人了,就算是七娘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很好地照顾你。”说起这个,他忽然沉默下来,不再继续说了。

姜青姝明白了这少年隐秘的心事,立刻笑着接茬道:“虽然不知道以后,但能跟阿奚一起游历江湖,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

张瑜一怔。

她走上前去,来到河流边蹲下,张瑜的目光一路定定地追寻着她,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抬手,从张瑜手里接过剑,去割破自己的衣袖,仔细挂在那些尖石上。

张瑜见状,再次蹭了些血上去,染红那些布料。

二人认真布置。

等上面派人下来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女帝已经不可能生还了。

姜青姝又撕掉一截布料,对他说:“手拿来。”

“嗯?”

“包扎。”

张瑜忍不住笑了,乖乖伸出被割破了的手掌,“喏。”

姜青姝亲自把布条缠上去,动作利索,一边低头仔细打结,一边道:“这里没有金疮药,我已让梅浩南在别处接应,距离此地约莫二里,我们即刻过去,待会和后,我还要安排许多事,届时再让人给你重新上药包扎……”

她说的话,张瑜听了,又好像没听清,只是定定地瞧着她的侧颜,眼睛里情愫翻涌。

他忍不住嘀咕:真的好像在梦里啊。

这两年来,他只能在梦里和她这样自在地聊着天,梦里的心上人比不上眼前的生动,而他只能一遍遍徒劳地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姜青姝正在担心邓漪的安危、还有与梅浩南会和之后的事,包扎完抬头,眼前的少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似在走神。

“我方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她狐疑地问。

少年一本正经地摇头,很是坦然,“只顾着瞧你了,没听清,七娘再说一遍吧。”

姜青姝:“……”

———

行宫之中的事,暂时还传不到盖山那边。

士兵拉开弓箭,要将赵玉珩当场射杀于此。

然而赵玉珩却有准备,在士兵拉弓的刹那,林间忽然腾起浓浓白烟,似是有人在暗处焚烧东西,白烟呛得士兵们咳嗽不已,而男人的身影转瞬就隐没在迷雾之中,虚无缥缈,宛若下凡的谪仙。

人就这样消失了。

这山间地形复杂,且赵玉珩早就得到皇帝的消息筹备多日,事先挖好了无数地道。

“去追!”

张瑾站在山间,满身凛冽杀意,每个字都如刀锋般冰冷,“杀了他!不必留活口!”

士兵们涌上去追,张瑾冷冷盯着赵玉珩消失的方向,仍然觉得不够,赵玉珩对此处熟悉,一定能逃出这里……

他不能容忍赵玉珩活着,有赵玉珩在一日,她便不会真心对他。

张瑾猛地闭眼,冷声说:“准备火弩,封闭山上所有出口,放火烧山!”

士兵们得到命令,去准备火弩。

顷刻间。

大火腾起,满山浓烟滚滚。

火光吞噬一切,越燎越远,张瑾站在山脚下,冷眼看着那些士兵放箭,火点燃了草木,刺目的火光跳动他的瞳孔里,带着焚毁一切的快意与恸意,带着被心上人欺骗的愤怒与仇怨。

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恩爱两不疑,明明像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情深义重,偏偏成了他一个人的执念深重。

他本不是对情爱有执念之人。

他本不是这样。

张瑾眼里充斥着这滔天火光,殷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冷静而疯狂,然而心脏却疼得快要碎裂,感受不到丝毫快意。

他想着:等他杀了赵玉珩,倘若她因此而怨恨他,那就让他们互相折磨一辈子,也好过这再般小心翼翼地乞求她的爱……

爱得肝肠寸断锥心蚀骨,到头来,不过是他一人妄想。

“司空——”

马蹄声带着士兵焦急的呼喊声,从身后传入耳中。

张瑾猛地回身,看着来报信的士兵因为太焦急而从马背上滚落,直直摔在他跟前。

“禀司空,行宫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她……”那士兵浑身颤栗着,像是知道了什么极为不好的消息,抬头道:“陛下跌落山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