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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檬转回头,决定不理这个看根白头发能看一路的醉酒傻逼了。

到了家楼下,陆既明有点放赖,要宁檬扛着他上楼他才肯上楼。宁檬说你再这样你就睡电梯间吧。陆既明才收敛了点,配合宁檬的连拖带拽把自己折腾到了家门口。

宁檬让陆既明自己输密码进屋,她扭身走到对门打算开门回自己的领地。翻着钥匙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滴滴滴滴几声响,然后是一声门锁被打开了的咔哒声。

宁檬暗暗地想,他还记得密码,看来还不是醉得无可救药。

她翻到钥匙打算开自己家的门,忽然胳膊一紧,重心一飘,她整个人竟被陆既明拽到了对门去。

陆既明把门一关,隔断了她的来路与去路,说:“你陪我聊会天吧。就今晚。就聊一会。”

宁檬压着被莫名其妙拉过来的火,问:“那你想聊点什么?”

她无力地感觉到自己正拿喝了酒变了身很是胡搅蛮缠的陆既明没办法。

陆既明忽然眉头一皱,对宁檬发牢骚:“你说的那些都什么破玩意啊,压根不灵啊!人女孩直接抽嘴巴,一点都不喜欢。”

宁檬愣了个神:“我说什么了?”她被强扯过来,心里不舒坦,嘴上用词也来了戾气,“抽嘴巴啊,那说明和管用不管用的没关系,那是人压根就不喜欢你吧。”

陆既明在宁檬眼前怔了怔。好像她在讲一件多么错位的事一样,他得反应一下才能把话题正到对的位置上来。

然后陆既明又开了口:“凭什么不喜欢我?”

一句没主语的话,也没说清是她还是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宁檬继续不顺他的心,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嫌你小吧。”她当然指的是年纪。

陆既明一下就炸了:“我哪小?你凭什么污蔑我小?你有证据吗你就乱讲话!”

宁檬:“……”

听到陆既明这话有点聊下道了的意思,怕他借酒行凶再说出点什么更过分的,宁檬赶紧打岔。

她问陆既明:“哎你冷静一下行吗,你刚说我说了什么了,怎么就不管用了?”

她这岔子打完,看到陆既明眉头一皱。

“你忘了?!”他一脸的不相信。

随后他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豁出去要干点什么的变化,是一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的变化。

他带着这样的表情变化,在宁檬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把她猛地推靠到墙壁上。

“你就教的我这个!”

沙哑低沉而又飞快地说完这句话,陆既明的头一沉,把嘴唇压在了宁檬的嘴唇上。

宁檬懵了。

从陆既明的头向她压过来,从他的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从他的唇齿毫无章法地厮磨揉碾她的唇齿,她的脑子里就一片懵。像爆炸后弥漫的一片浓浓白烟,配合着轰隆作响的耳鸣。

宁檬抬起了脚,愤恨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向陆既明的脚面踩踏下去。

陆既明吃痛地缩回。

宁檬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恨从心头起地那么一推。

陆既明跛着脚被她推得向后趔趄不断,最终跌坐在对面墙壁下的地板上。

“陆既明!你是不是有病?!亲完别人你他妈亲我??”

宁檬气到爆了粗口。她使劲擦着嘴巴,擦得半张脸都要麻掉了。

她想着陆既明说“你教的那些不管用”,推断着那该是他亲过别的女人后没有收到预期效果才有的这样的埋怨。

他用那个霸王硬上弓的办法亲了别人不灵,于是又来找她做同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宁檬恨不得杀了陆既明的心都有。

她冲着委顿在墙角醉兮兮笑着的陆既明发了狠地说:“陆既明,你这么王八蛋,那我就诅咒你一辈子都爱而不得!”

宁檬转身拉开门栓走掉了。

走得愤怒而委屈,羞耻而无处伸张。

陆既明顺着墙壁往下滑,躺倒在地上,依然醉兮兮地,笑得像个被世界遗弃的酗酒流浪汉。

“这是老子的初吻。”他醉兮兮地赖躺在地上,笑嘻嘻地说完这一句,再也笑不出来了。

一个人的孤独空间,用不着再做戏给别人看。那还强作笑容干什么呢?明明就不开心的。

宁檬冲回家,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该坐着还是该站着,就那么脑子空白地待了很久。

她让这突来的一吻扰乱了整个人,搅翻了整颗心。

她明明很想哭,可偏偏哭不出来。她这才知道,原来哭不出比哭更难受。她在无泪中渐渐有了肝肠绞痛的感觉,那感觉叫她窒息,叫她整个胸腔都被抽成真空。她按着心口蹲下去,蹲在地上,大口的呼吸,努力让胸腔从窒息的死寂中活泛过来。

她让自己静下来,静下来。

摸摸嘴唇,她满心的荒凉。

不久前她还在憧憬接吻是什么样的味道。她以为是芬芳的,甜蜜的,永远值得怀念的。

结果却是个糟糕透顶的酒精味的,酒精烧得人想哭的。

她憎恨这个味道的初吻!她站起来,打开房门冲去卫生间。

水龙头一下被拧到最大,她捧着冰凉的水,泼洗自己的嘴唇。

洗着洗着她忽然停住了。

她用牙齿咬吮着嘴唇。又麻又凉的感觉早就替换掉了先前那个不该发生的吻的味道。

当她发现自己正在这又麻又凉的感觉里寻找之前被替换掉的味道,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的脸都打偏了。

她正回脸,看着镜子,对里面鬓发濡湿脸颊泛着红印的狼狈的自己告诫着:宁檬,你争点气,要点自尊。

为了能留下点尊严,是和过去诀别的时刻了。

她开始刷牙。用力用力地刷,每一下都是在清扫过去那男人留在她生命里的各种印痕。

她刷到血都流出来。

那年遇到一个难缠的客户,不依不饶地非要劝她喝酒。陆既明挺身而出,把客户的酒杯“我来我来,跟她一个小秘书喝有什么意思”拐到了他自己面前去,一连三杯地灌下肚灌得转身就冲去外面吐。她把这件事刷掉了。

那年有客户给他送羔羊肉,大草原上纯奶喂大的羊,一口草都没吃过。那肉嫩得能滴出奶来,市面上都没得卖。他跟她说他吃羊肉过敏,让她赶紧把肉拎家去,别在他眼皮子底下闹膈应。她回去炖了那肉,真是好吃得快哭出来。后来他一次次地吃涮羊肉,一次次过敏症状都没有过。她把这件事也刷掉了。

那年有个项目的文件缺个章,她在办公室门口听到合作方在屋里对他说:你秘书不是会点ps吗?你让她先P一个电子章的文件顶上去,纸质文件的章随后肯定能补出来。他一听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我秘书胆小,她干不了这个。非P不可那就我来P得了,我比她有经验多了。她把这件事也刷掉了。

第一年给他做秘书的过年前,她除了公司发的奖金,私下里卡上又多了从他账号打过来的两万块钱。她跟他说陆总您是不是转错账了。他喷着她说,你傻啊,很明显这是我给你私下发的奖励啊,这都看不明白你什么智商?出去嘴别欠,别跟别人瞎显摆哈,我可没那么逮谁爱给谁发私房钱。她把这件事也刷掉了。

她肠胃炎那次,躺在医院的临时病床上挂吊瓶。她床位旁边的窗户漏风,她躺着觉得冷,可是忍着没有说。她太怕又给人添麻烦了。直到她打了个喷嚏之后,他站了起来。他走过来假装看吊瓶里的液体还剩多少。其实吊瓶里至少还有一半的药液。他一直盯着药瓶看,没话找话地硬表现着不耐烦:怎么还剩这么多啊?这一滴一滴的,可墨迹死了。他嘴巴虽然叨叨着,人却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好像一直在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不耐烦,但其实她知道,他是站在那个风口前在替她挡风。她狠狠心,又狠狠心,把这一段过往,也用力地从她生命的痕迹里往下刷。

她把混着血的牙膏沫子吐出来,让水流汩汩冲走。她把过去那点藏在心底里说不出口的犹豫不决,血淋淋地挖出来,和着牙膏沫,一起吐出去,被水流汩汩地,一并冲走。

关掉水龙头,她擦干脸。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神变得寒冷而坚决。每当人下过一个重要决定,她就会拥有这样寒冷而坚决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最能巩固所下的决心,最能表达为了这决心她已经换了一个人。